見了他眼底驟然閃過的光芒。彷彿害怕被那光芒刺傷,她移開眼,平息著心底一片狼藉。可是,即便眼中看不見,那人的身影、容顏、深潭似的眼,其實早已經蠻橫霸道地鐫刻在她腦中,揮之不去,就連她想要可以忽視的心理,也變得那樣不可取信。
她哪裡還能有否認和拒絕的能力?
良久,深吸一口氣,她抬起頭,邁步走了過去。在與他擦肩而過的一剎那,她輕聲,但堅定地丟去一句:“只怕後悔的是你。”眼角最後餘光裡,狐狸的唇角勾出鮮明的線條,身後隨即傳來他一聲淺笑。沒來由地,她在那淺笑聲中又亂了心跳,卻有抑制不住的笑在唇邊綻放開來。
……
……
“小祖宗——”白冠哭喪著臉撲過來,極其諂媚地趴在狐狸身前,“老奴膽小,經不起這般驚嚇,殿下若是有個好歹,那可怎麼得了——”
狐狸一腳將他踢開,懶懶斥道:“不是叫你在秦宮等著?”
“殿下忘了?”白冠慢騰騰爬起來,一臉苦相拍打著衣袍,“極樂島上一天,外頭可是一月。秦宮已經易主了。”
“咦?”正與殷乙說話的容蕭吃驚扭頭,隨即又轉頭朝著那片已經回覆原貌的大海望去。視線裡,海浪翻湧,遠處卻是海天相接一色,就在那個方向,在目光不能及的地方,藏著天堂和地獄相融的神秘島嶼。而相隔著這一片海,容蕭覺得自己已經變得與從前不一樣,這麼想著,她的目光不由得就朝著狐狸轉過去。狐狸這時也正側了頭朝她看來,夕陽照在他的側臉,如同染上一抹金色。目光相對,他扯動嘴角,就這麼朝著她伸出了手,淡淡道:“過來。”
早前,還在深海之中,兩人並肩默默前行,他也是這樣忽然駐足朝她伸手,然後將她攬在臂中,轉眼之間便將數丈海底拋在身後,最後踏上堅實的陸地,與久候的白冠和殷乙相遇。
他掌心的溫度,彷彿還沒有完全從她肌膚上散去,隔了血肉筋骨,仍舊暖得她心底溫潤一片。容蕭垂頭掩去嘴邊淺笑,腳步卻邁開,幾步之後,將手遞進他掌中。
白冠的眼珠子都幾乎要掉出眼眶,就連殷乙,也是一臉驚詫。
狐狸視而不見,收緊手臂,將容蕭攬在懷裡,轉眼間已將地面拋離。
……
……
白冠在最近一處城鎮包下驛館,準備好了熱水飯食和換洗衣物。狐狸似乎真的元氣不繼,一進了屋便回覆狐形鑽進被窩沉沉睡去。
屏風之後,容蕭站在熱氣騰騰的浴桶旁發呆。至少她吃飯喝水時沒見什麼異常——她手伸向水面,熱水緩緩淹沒她的手背,頓時被暖意激得一個戰慄,不由舒服地閉眼嘆息——那個“趨水避火”的玄珠,是一次性試用品麼?
不過這時也實在沒有心思理會,她褪去衣物入水,坐下去,任由熱水淹到嘴邊,才長長吐出一口氣,全身放鬆下來。合上眼,因為被熱氣蒸騰而運轉得有些呆滯的腦子裡,漸漸浮現的,竟是離開容羲蕭至和那夜,父母緊緊相擁哀傷看著自己的一幕。可不知為何,她頭一次沒有因為回憶而哀傷,只是覺得,似乎有種叫做力量的東西,隨著熱水滿滿浸入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蕭至和說,你的生路,就握在你自己手中!我和你母親替你擋住身後,你,就去搏上一搏,把命,從老天手裡搶回來!
這句話,直到如今,她才覺得好像有些懂了。
不是懂得自己要怎麼做,而是懂得了蕭至和那時的心情。
這世上,總有些事情,是會想即便豁出一切,只要能隨心而行就足夠。蕭至和也許會不捨於無法親自陪伴為她擋風遮雨,卻確定一條自認最有希望的路,然後乾脆地放手一搏,或者最後結果仍是不盡如意,至少沒有遺憾。
其實,即便情緒上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