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這話說明什麼問題。〃
〃嘿,這證明一代人有著一代人的信仰。您的那些聖人生活在信仰的年代裡,在他們那種時代,那些在我們看來絕對無法置信的事物,他們卻幾乎不能不奉為玉律金科。〃
〃那麼,您又怎麼知道我們現在掌握了真理呢?〃
〃我並沒這麼說。〃
菲利普沉思片刻之後說:
〃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們今天置信不疑的事物,就不會像過去他們所相信的事物那樣,同樣也是錯誤的呢?〃
〃我也不明白。〃
〃那您怎麼還可能有信仰呢?〃
〃我說不上來。〃
菲利普又問維克斯對海沃德所信奉的宗教有何看法。
〃人們總是按照自身的形象來塑造神抵的,〃維克斯說,〃他信奉生動別緻的事物。〃
菲利普沉思了半晌,又說:
〃我不明白一個人幹嗎非得信奉上帝。〃
話剛一出口,他頓時意識到自己已不再信奉上帝了。他好似一頭栽進了冷水裡,氣也透不過來。他瞪著驚恐的雙眼望著維克斯,突然害怕起來,趕緊離開了維克斯。他希望獨自冷靜一下。這是他有生以來最觸目驚心的際遇。菲利普想把這件事通盤思考一下;這件事使他激動不已,因為它關係到他的整個一生(他覺得在這個問題上所作出的決定,勢必深刻影響到他今後一輩子的生活歷程),只要偶一失足,就可能沉淪萬世,永劫不復。然而,他越是前思後想,主意就越堅定;儘管在以後的幾個星期裡,他如飢似渴地研讀了幾本幫助瞭解懷疑主義的書籍,結果無非是進一步堅定了他本能感受到的東西。事實是,他已不再相信上帝了,這並非出於這層或那層理由,而在於他天生沒有篤信宗教的氣質。信仰是外界強加給他的。這完全是環境和榜樣在起作用。新的環境和新的榜樣,給了他認識自我的機會。拋棄童年時代形成的信仰,毫不費事,就像脫掉一件他不再需要的斗篷一樣。拋棄信仰以後,一上來,生活似乎顯得陌生而孤獨,儘管他一直沒意識到,信仰畢竟是他生活中的可靠支柱。他感到自己像個一向依賴柺杖走路的人,現在突然被迫要獨立跨步了。說真的,白天似乎更加寒冷,夜晚似乎越發淒涼。但是內心的激動在支撐著他,這一來,生活似乎成了一場更加驚心動魄的冒險;不久以後,那根被他扔在一邊的柺棍,那件從他肩頭滑落的斗篷,就像難以忍受的重擔,永遠從他身上卸去了。多年來一直強加在他身上的那一套宗教儀式,已成了他宗教信仰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他不時想到那些過去要他死記硬背的祈禱文和使徒書,想到大教堂裡所舉行的那些冗長的禮拜儀式……從開始到結束就那麼坐著,四肢發癢,巴不得能鬆動一下。他回憶起當年夜間如何沿著泥濘的道路走向布萊克斯泰勃的教區禮拜堂,那幢暗淡的建築物裡多麼陰冷,他坐著坐著,雙腳凍得像冰一般,手指又僵又重,無法動彈,而周圍還瀰漫著一股令人噁心的潤髮油的膩味,真是無聊透了。明白到自己已永遠擺脫了所有這一切時,他的心房止不住跳蕩起來。
他對自己感到吃驚,竟如此輕而易舉地拋棄了上帝。他進入了心明神清的不惑之境,將此歸因於自己的小聰明,殊不知他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感受,乃是由於內在性格的微妙作用。他飄飄然有點忘乎所以。菲利普少年氣盛,缺乏涵養,看不慣任何不同於自己的處世態度。他對維克斯和海沃德頗有幾分鄙夷之意,因為他們滿足於那種被稱之為上帝的模糊感情,逡巡不前,不原跨出在菲利普看來似乎是非跨不可的那一步。一天,他為了登高遠望,飽餐秀色,獨自來到某座山崗。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野外景色總能使他心曠神怡,充滿騰雲飛天似的狂喜之情。眼下已入秋季,還經常是萬里無雲的大好天氣,天幕上似乎閃爍著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