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國眾將之中,嬴政單單找李信去見李牧,自然是有緣由的。
因為李信與李牧若追溯祖地,皆是鹿邑後人。
鹿邑,乃是數百年前那位天下聞名的道家大才——老子李耳的誕生之地。
李耳子孫之中有一人叫李曇,其長子李崇入秦頗得昭襄王器重,數年後擔任秦國西北重地:古狄道隴西郡首任郡守。李信,便是李崇之孫。(1)
而李牧的父親,卻是留居趙地的李曇幼子李磯。
這正是春秋戰國時期,有遠見的家族為避免傾覆而常有的選擇:令其子孫分居各國,無論最後哪國勝出,總能保下一支血脈。
譬如張良張蒼的祖上與馮去疾一族,亦是如此。
是以,若按輩分而論,李信還要稱李牧一聲“堂叔”——雖然為了避嫌,各事其主的兩支將門親戚並不曾謀過面,而在屢次攻趙之時,秦國亦會刻意規避李信率軍前往,而會選擇與李牧並無親緣的桓猗王翦等將領。
這回既然要行離間之計,秦國滿朝文武之中,自是李信前去最為妥當。
李信連夜便奉君命,帶著數名斥候與五百精兵奔赴趙地。
待一出咸陽城,斥候便分道趕往中原趙地,前去散播“秦趙大將暗中碰面”之流言,而李信則與喬裝成商隊的精兵,一路保持著微妙的間距,“隻身”前往北部代郡。
哪知將出北地太原郡邊境之時,忽逢天降暴雨,伴隨狂風而雨勢滂沱湍急,馬匹驚慌失措嘶鳴著揚起前蹄,絕不肯再往前走半步。
李信只得翻身下馬,勉力牽著它艱難行數里來到秦軍邊境軍營,待出示驗傳後暫且住下,想著待次日雨小再走。
一個時辰後,那隊跟在他身後的秦國“商隊”,也無奈推著馬車來到軍營,前方著實寸步難行。
一行人憂心忡忡捱到雞鳴時分,天色矇矇亮之時起來一看:這傾盆大雨一下便滔滔不絕,這雨勢竟只大不小!
連軍營外的院子,也全泡在及人小腿半截深的水坑裡,將士們披著蓑衣,正在冒雨挖壕溝引渠。
李信心急如焚,生怕誤了君王交待的大事,草草喝了一碗糙米粥,便蹲在門前,日日等待巡視歸來計程車卒打探路況,三日後,他終於打聽到最新的訊息——
四處道路間,橫滿從山上垮塌下來的泥石,車馬人畜皆不能透過,秦國這邊還好,通往咸陽的道路上,皆有士卒以鐵鍬奮力搶運泥石修復,但通往趙國那頭的道路並無半點動靜。
如此一來,前方道路完全無法通行,而要往回走,馬匹亦無法前行,一行人完全陷入膠著之態。
說到這裡,士卒喝了一口驅寒的熱薑湯,目光含著絕望道,“流經太原郡這瀟水,處在渭水與洛水下游,小的這回去檢視河水,不過幾日的功夫便漫過堤壩了,還好王上修的溝渠多,眼下那邊正在開閘放水唉,可惜地裡的莊稼眼看就熟了”
李信頓時心中一凜
,只有渭水與洛水皆已被暴雨灌滿,水勢才會往下游一路奔來,如此說來,這暴雨不止降在了太原郡,還降在了秦國大片國土之上,連緊鄰渭水的咸陽亦有洪澇之災!
待返回大棚後,看著李信額間蹙成的深深一道“川()”字,一名精兵上前大聲請願道,李將軍,小的願疾行奔跑回咸陽,好向朝廷稟明情況!?()?[()”
將士失期未至,按秦律本就該罰,若此番未及時奔赴代郡,導致與提前抵達的斥候之流言對不上,讓趙國識別出離間計,更恐會被重罰。
李信扭頭看向對方充滿期待的年輕面龐,緩緩搖了搖頭,這般暴雨之中,疾跑數百里便會讓人脫力身亡,再者,咸陽亦有暴雨,還不知如今是何等狀況。
大秦的好男兒當留著性命,為國戰死疆場,豈能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