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突然前來章臺宮求見,正在“訓斥”王翦和桓猗的嬴政,自是喜出望外。
當日,他以扶蘇太傅之事,將對方以客卿身份挽留於秦,本希翼在一年之期裡,秦國能成功俘獲張良的心。
可惜,張良雖肯與扶蘇親近,卻始終與秦廷秦君主動的示好,保持著禮貌的疏離。便是他上回受張蒼之託,主動帶來煤餅求見,亦是談完公事便告退,大有避嫌之意。
眼看一年轉眼即至,嬴政很有些煩惱。
眼下秦國朝堂雖也算得上人才濟濟,但文武之臣,大多還是昭襄王時代留下來的老臣子。
就拿朝中三公九卿而論,隗狀與治粟內史已逾古稀之年,王綰與王翦已年過六旬,韓非與李斯二人加起來,已近百歲之高齡。
待這些老臣子先後一茬茬地退下去,急需更多年輕臣子頂上來。可在他看來,以秦國眼下的情況,武將尚有幾位後起之秀,但能接替韓李之才的年輕一代文臣,他著實還未見到半個。
因一道求賢令引來衛鞅而強盛的秦國,自然比任何諸侯都更清楚人才儲備的重要性——列國文武賢臣青黃不接、後繼無人之時,朝廷極易陷入混亂乃至危機。
故而,嬴政拉攏張良的心思,著實稱得上勢在必得。不,他恨不得將天下英才盡數攬入懷!
待秦國一掃六合,不但朝中政務會驟增數倍,那些原屬六國的故地待改為郡縣後,亦需朝廷派出大批官員前去任職。
秦國眼下缺的,何止耕地挖煤冶鐵的百姓,連官員亦迫在眉睫亟需立刻儲備。
張良進殿拜了揖禮,年輕的秦王將手中小崽交與王翦,快步上前親手挽臂將他扶起,眉眼染上和煦的笑意,“子房快快請起!不知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張良滿腹心事,忙溫聲道,“臣有要事相議,還請王上屏退左右!”
明赫正與王翦大眼瞪小眼,倆人都沒注意張良之言,桓猗一聽這話就要發作,張良又看向他二人,急忙又道,“還請二位將軍暫且留下。”
嬴政猜他此行必有深意,便壓下心中疑惑,揮袖命蒙恬帶宮人出去。
待兩扇寬闊的殿門剛闔上,張良便開門見山道,“請王上恕臣冒昧!臣想問王上,秦國今歲可有攻魏之心?”
此言一出,王翦目中猛地射出精光飛快瞥了他一眼,桓猗則是怒大於驚,礙於眼下情形,一旦發作便意味著預設此言,只好硬生生將怒氣壓了下來,垂首不語暗自思忖,待搜出那洩密之人,他定要親手將之剝皮!
嬴政面色雖不變,眸光卻隱隱變得幽深起來,心念急速閃過各種猜測:他究竟是從何處知曉此等機密大事的?
承認?否認?非也,智者試探,從不拘泥於問題本身。
他不答反笑道,“哦,子房這訊息,是從何處聽來的?”
若張良有事秦之心,這道聽途說的訊息便是真的,反之,則可咬定是臆測——全看對方如何答。
以張良之聰慧,自然聽得出嬴政話中試探之意,但他來之前便做好被對方質疑的準備,若秦王毫無疑心,反倒不合常理了。
於是,他坦率解釋道,“王上,並無人告知臣此事,只是當日在韓國之時,臣琢磨過秦國各將的兵法之道,譬如王老將軍最擅‘穩’,而桓猗將軍最擅‘猛’。是以,今日二將之事太過突兀,以王老將軍的性子,絕不會將桓將軍扔出院門,鬧得人盡皆知”
頓了頓,他又道,“除非,此舉乃他們故意為之。那麼,究竟是何事,能讓兩位大將親自出馬設局?臣思來想去,有了些大致的猜測,這局,其實是設給五國之人看的,王上出於某種臣不得而知的原因,似乎在誘人上鉤而秦國如今有新鄭為腹地,攻打大梁無須再跋山涉水,如此,魏國無疑是最合適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