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為何突然搞這一出, 還要從秦國借民春耕說起。
前兩月秦國滅韓後,驚聞這訊息的五國君王們,雖暗中商議了許多計策, 但眼下, 既少了昌平君那般長袖善舞的紐帶人物, 列國又各懷心思, 加之韓王疑似被昌平君出賣之事, 眾人之間難免互相猜忌,根本談不攏。
如此一來,楚王力主趁機聯軍攻秦一事,只能不了了之。
若僅是如此也就罷了, 至少五國命運休慼相連, 君王們總還有時間關起國門來,與大臣商討一下應對秦國之策, 尤其燕齊之遠地, 怎麼看都不是下一個目標。
可前些日子,燕國探子傳回的情報,擊潰了燕王打算坐山觀虎鬥的盤算——趙魏兩國君王,竟背棄六國因災星一事達成的盟約,主動派出幾萬人替秦國春耕去了!
六國之中,三晉之地離咸陽最近,秦國若要伐楚,必先除卻身後隱患, 而如今韓國已亡,趙魏之中,本該有一國成為惡狼口中之食,可這到嘴的食物, 眼下竟主動跑上門去討好秦國了!
這般之下,緊鄰趙國的燕國豈非岌岌可危?
燕王之性,本就是極擅隨風倒的牆頭草,去歲趙國災星讓秦國撤軍帶來的驚喜已煙消雲散,在這一刻,他心中只剩下無盡的恐慌。
於是,他第一時間做出派太子前往咸陽的決定,一則以表燕國臣服於秦之忠心,二則,亦盼著秦王能看在與姬丹當年的情份上,對燕國高抬貴手
為爭先表達奉秦之心,他甚至來不及派人先給秦王寫信說明情況,便讓太子連日出發了,到時人到信也到,秦王豈不是更歡喜?
姬丹沉重地看向燕王交給他的封泥國書,喃喃道,“父王啊,當日世人皆知嬴政仰慕韓非久矣,但他滅韓之時,可有半分心慈手軟?如此冷心冷肺之人,又談何往昔情誼”
他就這麼千思百緒地枯坐了一夜,待天光漸亮之時,原本安靜的道路上,卻傳來轔轔的車馬聲。
姬丹心頭一咯噔,莫非,秦國又要出兵了?
他急忙掀開錦簾朝外望去,只見不遠處駛來一支長長的騾馬車隊,這些車皆無頂棚,看似是載貨之用,趕車之人皆著短打麻布春裳,臉上身上黑汙不堪,大約是剛乾完活計,對方想讓騾與馬緩上幾口氣,所以車速趕得並不快。
姬丹正想放下車簾,在目光掃過即將擦身而過的御夫面龐時,卻倏地心神一動,命自己的御者停下馬車後,探出頭大喊道,“勞駕壯士借光!”
說著,便急急開啟車門跳了下來,伸手攔住了這輛行在最前端的馬車。
秦國御夫急忙勒住韁繩停車,茫然向面前的一身湛藍華服的公子,秦國尚黑,達官貴人絕不會穿這等花哨之色,此人恐怕確是個異鄉人。
如此一來,後面的車隊也被卡著不動了,有人在隊伍後面連聲催促,這名老實的中年御夫忙胡亂拱了拱手,一臉疑惑道,“不知貴人有何貴幹?”
姬丹趁機瞟了幾眼空空如也的車廂,一片烏漆嘛黑,還散落了許多黑色碎屑,再結合對方一身的黑汙,揣度道,這是在運炭?
他心中驟然升起防備之心,寒冬已過,秦國怎會對炭仍有如此大的需求
想到這裡,他急忙取出錢袋,遞出一塊燕金,上前毫不嫌棄地拉過對方的手,將之放入其掌中,以不太熟悉的秦國官話,笑著打探道,“各位運送的可是木炭?如此多炭,是運到咸陽鐵坊”
話音未落,後面一輛騾車的年輕御夫已跳下車,一把奪過懵懂的中年御夫手中的黃金,飛快塞回姬丹手中,又扯了扯中年御夫的衣裳,面上帶著小心翼翼的笑容,歉意道,
“請貴人恕罪,小的與我父從未出過咸陽,皆聽不懂貴人之鄉音,若您要問路問事,還有三十里便能到咸陽城中,屆時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