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以數代之積累而打下的萬里江山,恐怕很快會覆滅於六國萬民之手”
嬴政自知曉秦國命運的預示後,早有變法之意,但他本以為,要說服韓非在堅持律法公平的基礎上,改變商鞅定下的嚴苛律法,恐怕要找機會徐徐圖之,哪知韓非今日一來,便主動提起此事!
若說,方才他還對韓非觀念的突然轉變、存有幾分試探猶疑之心,那麼此刻他只剩下震驚和欣喜——這般堅持因時因利而合於制宜的韓非,這般不畏惹怒君王而執拗於道的韓非,才是他心中的當世法家第一人!
蒙恬卻怒不可遏,他對秦國忠心耿耿,哪聽得進半點這等不啻於詛咒的言論?頓時失了往日的理智,忍不住暴喝一聲,“韓非大膽!我王數番以上卿之禮待你,你竟為韓國之利不惜危言聳聽,以誘我王摒棄商君之道,好毒的計策!”
明赫被這突如其來的暴喝嚇得身子一抖,又急忙探著腦袋期待地看向嬴政,暗道,“父王,韓非這話很有道理啊,您快聽聽,千萬別把他趕走啊不是,啊,我怎麼離父王越來越遠了!蒙恬你瘋了嗎,父王快救救我!”
嬴政疾步上前,一把將蒙恬舉到半空的明赫抱下來,柔聲安撫了小崽一番,又沉聲斥道,“蒙恬,你這是在作甚?”
蒙恬早已哭喪著臉跪在地上,“王上請恕罪!臣臣方才一時激動,錯把九公子當隨身配劍了”
王上,臣雖然忘了殿中不可配劍,可臣真的不會帶孩子啊!
明赫嚇得更加緊緊地抱住父王,你把我當成配劍了?下一秒,就想把我扯成兩半拔出來麼好可怕,珍愛生命,遠離蒙恬!
嬴政轉頭看了一眼韓非,假意感嘆道,“寡人昔日讀先生之書,每每猜想,若商君在世,必將先生引為知音未料,昔日韓國之韓非,與今日秦國之韓非,秉持的法家之道卻截然不同,請先生先行回府歇息吧。”
孰料,韓非卻上前一步,“王上,既然您開口問了,今日便是蒙內史當真要拔劍殺了臣,臣亦非說不可!”
蒙恬警惕按向腰間並不存在的劍,“韓非,你還不速速出宮?休得再妖言惑眾!”
韓非卻朝影響噗通跪下,堅持道,“王上,臣堅持的法家之道,乃是健全律法制度、以法度治國教民之道。而昔年,臣於韓國數十年間所著之書,皆是有感於韓國奸臣當道、君王昏聵之現狀,如此君綱不振、國家貧弱之朝堂,自當以商君之酷法權術整頓一新”
“可秦國今日之朝堂,君王睿智、朝政清明、國家強盛,若臣再用振興韓國之舊法、施加於秦國朝堂之上,便是對王上恩將仇報之舉,非愚則誣!故而,世異則事必異,請王上允許臣前往郡縣親探親為,臣定於數年間,為大秦找出一條新的合時合世之道!”
明赫聽得眼淚都快出來,韓非對不起,我以前誤會你了,你真棒!這麼會說就趕緊多說點吧,快把我家大大說服。
蒙恬卻急得不行,也跟著噗通跪下,懇求道,“王上,此番韓非被韓王驅逐定是他們設下的苦肉計!目的便是利用您對韓非的敬重和信任,來毀我大秦社稷,請王上明鑑吶!”
韓非怒目而視,“蒙內史,我韓非雖不才,此生卻行得端坐得直,豈是那般卑劣小人!”
嬴政看著眼下還不足二十歲的蒙恬,眼前卻浮現神畫之中,自扶蘇死後,一夜便白了鬢角、鬍子拉渣在獄中被逼死的蒙恬,心中感慨萬分。
他雖不知,那時的大秦若能得韓非,結局是否會有所不同,但他知道,今日自己能得韓非入朝,實乃平生一大幸事!
當年孝公變祖宗之法,尚且招致朝中軒然大波,國內反對之聲如滄淵迭起,來日若要變商君之法,滿朝因商君之法而獲利的公卿大臣,又有幾人會支援自己?
甚至,他敢篤定,到時連李斯亦會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