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她在這世上最熟悉的男人,可如今葉薇卻覺得,她幾乎快不認識他了。
那張臉還是如過去那般好看,卻又完全不同。從前的謝觀主是瀟灑而疏懶的,他總是穿著身青色的道袍,閒閒倚欄、吹奏笛曲。挺拔的背影如同山間的青松翠柏,自有股從容磊落的風範。
可眼前的男人,周身上下卻縈繞著神秘而陰鬱的氣息。墨玉似的眼眸裡不再含著渾不在意的瀟灑笑意,而是對世間萬物的淡漠與厭倦。彷彿無論這人世如何繁華熱鬧,落到他眼中都沒有任何意義。
他的眉眼英俊到近乎蠱惑,讓葉薇覺得自己看到了參天古木在一夜間變成了迷霧森林,又或是原野被黃沙覆蓋,萬里荒漠中剩下的最後一朵曼珠沙華。
腰下的手忽然一鬆,葉薇適才沉浸在往事中,慌亂之下忘了彼此的處境,竟脫口而出,“謝飛卿你別鬧……”
他身子狠顫,幾乎是惡狠狠地看著她。四目相對,他很慢很慢地開了口,“你……是誰?”
☆、29 謝懷
雪花落到面頰;冰涼的感覺讓葉薇陡然清醒;駭得瞪大了眼睛。
天!她剛剛說了什麼!她居然叫了謝懷的字;還是用的那麼熟稔的口吻!
他的手用力了幾分;讓她覺出絲痛意。意識到不能再這麼下去;她一把抓住他衣襟借力站好;然後疾步後退;離開了他懷抱。
謝懷看看自己被扯亂的衣襟;再面無表情地抬頭,平靜地看著葉薇。
冰天雪地裡,他臉色有些發白,話也說得很慢;帶著股迫人的壓力;“我再問一次,你、是、誰?”
葉薇嚥了口唾沫,強自鎮定,“我是陛下的妃嬪,偶然經過此地,不想衝撞了道長。見諒。”說著就想離去。
可她沒能成功。
剛剛太著急沒注意,這會兒才發覺右足居然扭到了,多走一步便痛得鑽心。她撐了會兒還是沒挺住,慢慢蹲下來,就這麼跌坐在積雪覆蓋的地上。
懊惱地低著頭,她不敢看他,只是在心裡不斷咒罵自己這悲催的命運。
餘光瞥到他月白色的袍擺,正慢慢靠近,行動間露出絲履前端的銀色團雲紋樣。
他在她面前蹲下,葉薇以為他要替自己檢查傷口,誰知他只是專注看著她,眼眸在蒼白麵色的映襯下黑得驚人,“你叫我謝飛卿,你認識我?”
葉薇很早以前就覺得,這個謝道長隨意起來時是真隨意,可他若是認了真,周身的氣場能唬得你半句假話也不敢說。
不過還好她和他認識得久,對此還有點承受力。
“我……我前段時間遠遠瞧見過道長,當時好奇,便問了旁人。他們告訴我的。”她勉強一笑,“您是天一道長身邊的人對吧?”
宮中不留男人,唯一可以名正言順留在裡面的便只有建章宮那批道士。還得是天一道長身邊得臉的,不然大晚上哪敢在太液池邊吹笛子玩兒!
沒想到謝道長放著好好的觀主不當,居然入宮追隨了那個老騙子!
簡直墮落!
他聞言眸光一閃,看她的眼神更犀利了三分。葉薇下意識覺得哪裡不對,可他緊接著的動作讓她打消了所有念頭。
右手握住她足踝捏了捏,她痛得低呼,而他收回手淡淡道:“沒有脫臼,扭到了而已。”
這是……讓她放心嗎?
葉薇哦了聲,“謝謝道長。那個,我的侍女應該馬上就會尋過來了,您、您不用管我。眼看這雪也越下越大了,您先回去吧。”
孤男寡女、半夜三更,要是被人看到就說不清了。而且她現在也著實不敢和他待下去,腦子裡亂糟糟的隨時可能說錯話啊!
她覺得自己的意思表達得很明白,他卻紋絲不動。她剛想再催他,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