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雄深深吸了一口氣,感受著自己身下白色床單上那一股淡淡的太陽氣味,心中湧起一陣彷彿在做夢的感覺,他的思緒恍惚間回溯到瞭望塔上那一場近乎無望的戰鬥。
最後一批攻上來的神族突擊隊,剛一上來還沒有擺好陣形,就被他用如意飛刀射死了隨隊的牧師。沒有牧師保護的神族戰士在他的天下劍下,彷彿秋日裡的莊稼,一片一片地被劈倒。
利用這些戰士身軀的掩護,天雄得以在魔法師的攻擊下苟延殘喘,但是這種掩護仍然是有限的,他中了凌厲的黑暗魔法,渾身彷彿被炸裂了一般痛入骨髓。在他倒下的剎那,他抖手飛出了天下劍,將擊傷他的召喚法師牢牢地釘在瞭望塔厚厚的牆壁之中。
這一瞬間,喧囂的瞭望塔顯出一絲從未有過的寧靜,所有和他作對的敵手都已經屍橫在地,而敵人的下一波攻勢卻仍然遲遲沒有到來。
天雄渾身已經披滿傷痕,體內的最後一點力氣也因為剛才的奮力一擲而消耗殆盡。當下一波敵人衝上來的時候,等待他的,是被亂刀砍死的厄運。他跌跌撞撞地來到那個召喚法師的屍體面前,將插在他身上的天下劍艱難地拔了出來。紫色的劍光在這一刻格外的耀眼奪目,彷彿在告訴自己的主人,它仍然沒有飲夠強敵的鮮血,它仍然飢渴如嗜血的野獸。
他找了一個沒有血跡的角落,倚靠著牆壁坐倒在地,將天下劍緊緊地擁在自己的胸前,靜靜地等待著敵人的到來。他的心情在那一刻格外的平靜,甚至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彷彿自己的使命已經全部完成,而姍姍來遲的死亡會把他送回自己深愛著的故鄉。
他想到了自己曾經夢見的俠客酒館,想起了裡面曾經為他歡呼暢飲的前輩們。
「這是一個完美的終結,每一個遊俠都會期盼著這一個光輝的結局。」天雄想著,「為了掩護自己的戰友,一個人孤獨地與數之不盡的敵手激戰,奮勇地戰鬥,壯烈地戰死,屍體倒在堆積如山的殘軀之上。我的傳奇將會是一個悲壯的傳說,人們含著淚水一代代傳頌它。人間將會又多一個遊俠的悲傷故事,就和一萬年以來出現的每一個遊俠一樣。」
他閉上眼睛,想像著將要到來的死亡。忽然,他發現死亡並不如原來想像中的那麼可怕,他甚至能夠看到死亡之河彼岸那若有若無的白色閃光,那種閃光溫暖彷彿初春的太陽,明亮彷彿晨曦的霞光。此刻他幾乎有些迫不及待地等待著到達死亡的彼岸,衝向那團明媚迷人的光芒。
忽然間,他的手指觸控到劍柄上那兩團用來把紅精石粘結到劍上的紫尾蝴蝶魚的魚膠。他微微一愣,猛的抬起頭來,卻發現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橫臥著一名神族戰士的屍體,他的身材體型幾乎和自己一模一樣,連臉部的輪廓都大同小異。
「嘿嘿,」天雄苦笑著將身子狠狠靠在背後的牆壁上,「為什麼在我已經做好死亡準備的時候,才讓我看到這一絲近乎不可能的生機。蒼天啊!下一次死亡會在什麼時候等待我,我會像今天這樣戰鬥到死嗎?也許,我會在戰場上糊里糊塗地被敵人的魔法奪去生命;也許,在我繼續逃亡的時候被追兵追到窮途末路;也許,是在蠻荒之地的沼澤中,被疾病摧毀了生機,死得毫無價值。我是否應該繼續這個充滿危機和兇險的旅程,即使現在的我已經滿身疲憊。」
他懶洋洋地將一枚紫尾蝴蝶魚的魚膠從劍柄上拿起來,對著陽光仔細地檢視著。魚膠在陽光的照射下開始變得溫暖起來,天雄感到一股充滿激勵的暖流在自己的指尖流動。
忽然間,他豁然明白了過來,「這些遊俠們,那些無論在如何艱苦的逆境中仍然不屈戰鬥的人們,他們頑強的求生慾望並不是來自於對死亡的恐懼。」
「不是的,他們根本不怕死亡,死亡對他們來說只是彼岸的故鄉。」他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振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