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這下張永武火了,咚咚咚地跑下樓去。我們不知道他發火為什麼往樓下跑,正莫名其妙,張永武卻又咚咚咚地跑上來,拖住那小夥子和我們幾個在場鄰居,非要下樓跟他去一趟富麗豪大酒店。原來他叫了一輛計程車,正在樓下鳴喇叭。
大家在富麗豪看完了龍魚,覺得沒什麼兩樣。可回到張永武家再仔細對照一看,一下子就優劣分明,豁然開目。張永武養的龍魚確實鱗片鮮亮,銀光閃閃,精神活泛。富麗豪那對龍魚身上就像落了一層灰,儼然長年使用的鋁鍋色。
小夥子當場認輸,像電視武打片那樣,行禮作揖,說哥兒們服了!
張永武趁機更加吹起來:“我水平高超,管理嚴格。不信你們看。惠兒,過來!”
惠兒跑過來。張永武說:“伸手伸臉讓諸位看看,有沒有一點雪花膏和口紅!”
我們看了,惠兒洗得乾乾淨淨,沒一點化妝的痕跡。但大家疑惑不解。
張永武笑道:“不明白吧?這才叫嚴格管理!女人身上化妝品全是化學的東西,有毒,不小心沾染到魚缸裡怎麼辦?”
我們全都目瞪口呆,沒想到張永武能這麼細緻。
惠兒走出門去。有人對張永武開玩笑:“秘書挺漂亮呀!”
張永武說:“要是換別的秘書,哥兒們早把她幹了!這個是朋友的孩子,哥兒們得講義氣!”
大家笑道:“話是那麼說的,到時間什麼都忘了!”
張永武說:“現在開放了,漂亮的女人多著哪!你們哪位需要?要什麼樣的?我掛個電話就能來一個排!”
眾人立即止住了笑聲,不敢再說笑下去,否則張永武真能幹出這種事兒來。
張永武又說:“關鍵是錢,有錢幹什麼都成!哥兒們不是吹的,你們全樓財產劃拉一起,也抵不了我這幾缸子魚!不是嚇唬你們,我把魚缸子水倒出一半,就能把全樓淹了!”
眾人說:“是呀是呀,看這些大魚缸吧,沒百十擔水裝不滿。”
張永武借題發揮:“我不是過去處處受人欺負的張永武了。對門的劉特務,把我欺負到什麼程度?到公安局告我到房管局告我到街道主任那兒告我,想置我於死地而後快!現在他也不老實,還他媽到處搞特務活動!到工商局到稅務局告我,寫那些厚厚的上告信。但他這是痴心妄想,他告不動我,我上面有人!哥兒們現在和上面關係鐵噔噔的,堅如磐石。上個月公安局一個局長來我家看魚,你們可能都看見了,寶馬車,超豪華,哥兒們當場賞他一對龍魚!……”
眾人聽得面面相覷,覺得不對味,一個個先後溜走。
張永武卻上了酒勁似的,越說越狂熱,眼珠放光,唾液四飛:“現在掙錢要緊,哥兒們沒工夫擺弄劉特務,等以後錢掙足了,我非得好好治治他……”
走出張永武家後,一個鄰居貼我耳朵說:“張永武確實厲害,惹不了!”
我說:“也許百分之八十是吹噓!”
九
鄰居之間最討厭的是傳口舌,因為這能挑起是非來。我絕對地不願意充當傳口舌角色,但是在張永武和劉幹部之間,我還是願意及時把張永武的事傳給劉幹部。特別是有關劉幹部利害關係的話,我當然要傳給他。在傳遞過程中,我充滿了正義感,認定自己是在做一件好事。另外,我隱去了“劉特務”等激烈的詞句。
然而我還沒講完一半話,劉幹部就打斷我,說他知道了。雅雯全聽到了,還做了記錄。我和你說過,我們這個城市的建築,傳導音響效果極佳,鄰居放個屁,這邊也聽得響亮。更何況那天我覺得張永武敞開大門,是故意大聲說給劉幹部聽的。
劉幹部儘管充滿了仇恨和怒火,表情還是相當穩重,甚至連“流氓無賴”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