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跪下去,卻聽見她父親冷冷的吩咐:“叫崔昴進來,還有賀姑娘。”
她一愣,抬腳就往外走,準備去叫崔昴。
“你留下。”
崔瑤君只得再次跪下。
房間裡特別安靜,陰森的寒氣從久跪已經變得麻木的雙腿處漸漸擴散到全身,崔瑤君打了個哆嗦,竟然哭不出來了。
很快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斑斑雜雜的,有人輕輕敲了敲門:“老爺,少爺和賀姑娘來了。”
隔了一會兒,才有人推門進來。
當先的是崔昴,後面跟著賀九秋。
崔昴身上還是今日宴會穿的儒衫,他一出現,崔明堂冷冰冰的聲音劈頭蓋臉就砸了過來。
“不孝子跪下――!”
崔昴呆了一下,隨即順從地跪了下去。
賀九秋抱著胳膊,盈盈秋水一樣的眸子裡一片肅然。
兩個崔氏最年輕最受寵的小輩跪在她前面,這個向來溫婉嬌弱的姑娘連眉頭都沒動一下。
崔明堂也不介意,他站了起來,然後從袖子裡掏出一件東西,劈頭往兩人身上一甩。
那物件受風阻,四下撒開,紙片嘩啦啦作響,兜頭兜臉打在崔瑤君的眼睛上,她疼得叫了一聲,俯身哀哀抽泣。
崔昴伸手撿了起來。
是燙金鑲邊的請柬。他不用翻開,上面的宴客名單就印在他腦子裡。
因為這是他和妹妹親手擬的。
他在妹妹被叫進來的那一刻就明白已經東窗事發――不,可以說本來就不指望能瞞多久。
他生得白淨斯文,唇紅齒白的,抿唇不說話的時候會讓人覺得他在害羞。
可就是這樣一個面向靦腆的大男孩,如今面對父親的縕怒,他表情顯得特別平靜,眼神也異常清明透徹。
他攏著袖子站了起來,直視正怒瞪他的崔明堂:“父親。”
他的聲音介乎少年和青年之間,帶著那個年齡段特有的柔軟和沙啞,像捧流淌在山間的清泉。
“三十年前,我崔氏,乃皇室。”
“而今,為喪家之犬。”
崔明堂痛苦地閉上眼睛。
“李氏不過就是一個卑賤的鄉間野漢,他有什麼資格搶走我崔氏的位置!我不服――!”崔昴猛地把請柬摔在地上,尖聲叫道,“一家子全是泥腿子!壓在我世家的頭頂,還處處打壓,簡直欺人太甚!他算什麼東西!我崔氏才是真真正正的天家貴胄!!”
“昏庸無道!連字都不認識!禮儀粗俗膚淺傲慢如鄙婦!妄自尊大,他忘記是誰在新朝初立時幫助過……”
“住口!――”崔明堂怒斥一聲。
崔昴的眼神變得悲切起來,他沒有再說話,只是再次跪了下去。
“賀姑娘,讓你見笑了。”崔明堂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臉上的褶皺溝壑讓他看起來尤其蒼老,“勞煩請姑娘再詳述一遍今日的情形,老朽在病中,並未出席宴會。”
賀九秋一板一眼把事情說了,沒有誇大,沒有掩飾,原原本本說出來了。
而崔明堂在聽到崔昴認出三皇子和太子,且與他把臂同遊時,表情有些難以形容。
好像他瞬間就失去了所有掙扎。
“兒啊,”他沉默了片刻,在眾人的目光下,走到崔昴面前,腳步蹣跚,身形佝僂,他向來挺直的背脊此刻好像被誰打了一下,徹底直不起來了。他難過地看著自己最寵愛的孩子,“你難道不明白,聖上巴不得我崔氏出事,好有理由出手剷除最後的隱患麼?”
崔氏這個出身,一直讓皇帝如鯁在喉,哪怕崔家再卑躬屈膝俯首稱臣,都不能讓他釋懷。畢竟人心隔肚皮,權勢的誘惑,誰都阻擋呢?更何況,崔氏肖想皇位,也是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