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滿腹鬱悶,但此時外敵頗多,正事要緊,不是與同僚為難的時候。於枕也知論察言觀色的本事,口角爭鋒的能耐,自己確實比不上眼前這二人。只好勉強壓抑。
“那便勞二位多多辛苦吧。”於枕道。
“下官遵命。”
沈慄二人合計,還是要從麻高義開始。這人是齡州商人的行首,拿捏住這位,其他人也好對付些。若是由低到高,倒怕走漏風聲,教他有所準備。
麻高義這段時間精力憔悴。姜寒斥他處事無能,同行嫌他“助紂為虐”。好容易在古逸節與尤行志的幫助下勉勉強強勸服同行們來市舶司交差,沒想到沈慄等人又來傳他。
每次與市舶司打交道都沒好事,麻高義來到衙門時已經神情緊繃。
只此刻先來見他的卻不是沈慄,而是原運轉司的統領內監廖樂言。麻高義頓時放鬆了些:此僚在齡州並無建樹,還被人頻頻打壓排擠。
麻高義自詡瞭解廖樂言的能力,並不將其放在眼中。
對答幾句,廖樂言果然輕易便被激怒,失去理智,要“無端打人”,沈慄聽說,忙不迭跑來勸解。麻高義滿臉委屈,言道下民不敢與上官相爭,要扣一頂欺壓百姓的帽子在廖樂言頭上。
沈慄為難道:“方才堂中無有他人,二位所言,下官一時難斷真假。”
麻高義見沈慄並不偏幫廖樂言,心下更為高興,想要趁此機會,當著沈慄的面將廖樂言的罪名坐實。日後沈慄看廖樂言德行有差,廖樂言恨沈慄拉偏架誣賴好人,沒準兒能叫市舶司這兩個副提舉內訌起來。
“前歲廖大人便趨使官差滿城糾索,叫下民們心驚膽戰。那時還有讀書人集會斥責此事呢。”在沒有證據證明對手惡行的情況下,歷數對方以前過錯便成了辯白的法寶,好教負責評理的人相信對方確是品行卑劣。麻高義果然按照沈慄安排的劇本,開始陷於與廖樂言互揭短處的爭辯。
廖樂言原先統領運轉司時,便無法震懾商人,可見他爭辯的功力,確實要比麻高義差些。麻高義漸漸佔據上風,心神也便漸漸鬆懈,只覺勝利就在眼前。今日教廖樂言吃個虧,又能挑撥沈慄與此僚的關係,嘖嘖,可見自己手段高超。連日來頻頻受挫的鬱悶眼看就要得以舒展!
“……你自己一家便隱藏海船五十二艘!這些年逃稅怕不止百萬數!”
麻高義正自得意間,不妨便被廖樂言揭了老底。
百尺竿頭跌下來,心都要摔碎!
張口結舌!睚呲欲裂!
因為逃稅,商船的數量是說不得的秘密,便是妻子兒子都不知。是誰,誰能知道這些?
麻高義忙著震驚,忙著納悶,忙著猜測,果然錯過了辯白的最佳時機。
沈慄:“哦。”
見沈慄一臉竟然如此果然如此的神色,麻高義頓時回過神來,忙不迭道:“廖大人血口噴人!”
沈慄微笑道:“本官覺著……您方才的表情有些不對。”
“小人沒想到……”
“你是沒想到本官會知道你的底細。”廖樂言冷笑道。
“沈大人,”麻高義急道:“廖大人空口無憑……”
沈慄曼聲道:“您在至順錢莊、通凌錢莊都有份子……”
沈慄與廖樂言氣定神閒,一唱一和,竟將麻高義的家底,來往朋友甚至他自己都不太記得的秘聞故事道了個清清楚楚乾乾淨淨。麻高義心下恐慌,再顧不得狡辭爭辯。
“今日便是為了教你知道,市舶司屢次為你等留有餘地,但並非可以允許各位繼續枉顧律令。往年的錯誤,無據可查,市舶司可以網開一面,但從今日始,再不準有任何欺瞞!市舶司再給你們十日時間——”
沈慄注視麻高義:“這是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