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豫的手終於勇敢地抱下去。
這個擁抱,遲到了,也久違了,但終究是等到了。
春天,真的來了……
她的手突然被他拉起,只覺得掌心一熱。她攤開手,一顆火紅的明珠正在她的掌心,發出火一樣的光芒。
“這是……?”她抬頭問道。
程希微微一笑,“這是冰火石,我娘留給我的。它會根據天氣自動調節溫度,冬天它就像火一樣發熱,夏天它就像冰一樣。放在衣服裡,你冬天就不再怕冷,夏天就不再怕熱了。今天還有點涼,所以你看它現在是通紅的。等到了夏天,它通體藍色透明,非常漂亮。”
未央伸手就要還給程希,“這個太貴重了,而且是你娘留給你的,我不能要。”
程希握住未央的手,“你我如今還要分這麼清嗎?”
未央看著手中的冰火石,像一團火焰在手心燃燒,她握住冰火石,塞入袖口,“那,我給你做好吃的。”
程希點頭笑笑,跟著未央朝屋內走去。
屋內充滿了陣陣幽香,帶著橙花的香甜,又似乎帶著某種幽怨的苦澀。這定是未央等待時的心境吧,程希心裡想著。他看著滿桌亂成一團的制香材料,笑而不語。
這幾個月來,他真的太累了。軍事、國事全是他在忙,寧國公已經不理朝政,專心頤養天年去了。他那滿眼的血絲、滿臉的倦容,都在訴說著他這幾個月的辛苦。他已經連續趕了好幾夜的路,就是想快點見到未央,怕她等得著急。此時的他終於全身心地放鬆下來。他不知為何,每次聞著未央制的香,總是覺得格外地舒心。
他閉上眼,卻不自覺地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飯香把他喚醒。未央已大功告成,擺菜上桌。
“餓了吧?”未央邊盛飯邊問道。
他摸摸扁扁的肚皮,忙著趕路,已經一天一夜沒吃飯了,“是有點餓了。”
未央的手藝總是能輕易攏住男人的胃,他忍不住多吃了一碗飯。
吃飯間,他跟未央講這些日子發生的事。許多事他都輕描淡寫,他不願她知道太多政治的黑暗,戰爭的殘忍。他只跟她說說有趣的事,看著她被逗樂的笑臉,他覺得什麼都值得。
她也跟他說說近幾個月的見聞。
“你知道嗎?”她故作神秘地說道,“這陣子我每天都去集市上晃盪。一來可以打發時間,二來可以打聽打聽戰事。後來有一天,我在集市上看見一名乞丐。他每天都到集市上吹簫,那簫聲很不一般。從裡面可以聽出他是有故事的人。他很大年紀了,鬍子都花白了。但他就坐在牆角吹,不說一句話,也不笑。偶爾有行人路過,給他幾個銅板。”
他饒有興趣地聽她講,不打斷不評論,誠然一名最稱職的聽眾。
飯後,他忍不住提議去見見這位乞丐。會吹簫的有故事的乞丐,究竟是怎麼樣的故事呢?
待程希和未央站在了乞丐的面前時,乞丐正在認真地吹著簫。簫聲時而明快時而悲傷時而慷慨激昂。乞丐一連吹了三首,當吹到第四首時,程希突然跟著簫聲念起來:“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濛。我東曰歸,我心西悲。制彼裳衣,勿士行枚。蜎蜎者蠋,烝在桑野。敦彼獨宿,亦在車下。”
乞丐停了下來,看了一眼程希。空洞無神的眼睛中想表達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有表達。他又低下頭,拿起簫,吹起了另一首曲子。程希又跟著曲子念起來,“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
程希還沒念完,乞丐又換了一首曲子。哪知程希又跟著念起來:“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啟居,玁狁之故。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