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前面的中年文士等兩人大興城的大街小巷中穿行,一路邊走邊說,人聲嘈雜,王世充聽不真切,只隱隱聽到幾句夫人,相公之類的隻言片語。
跟了半柱香左右,終於到了西門附近的一處很簡陋的客棧,只有一層。
楊玄感跟著兩人進了客棧,王世充吩咐張金稱和單雄信兩人遠遠地守在客棧外監視,自己卻繞到了客棧後面的窗外,他料定這中年文士會和老蒼頭有話說。
沒走兩個窗戶,王世充便聽著房裡兩人小聲的說話,這客棧太破,連窗戶也不怎麼密封,王世充耳力過人,兩人說的話被聽得清清楚楚,因為那老蒼頭說兩句就要咳一下的特徵太明顯了,一下就能聽出來。
老蒼頭道:“官人啊,這麼多年可終於尋到你了!”
那中年文士長嘆了一口氣:“國破家亡,德言早該一死以報君恩的,只是一想到和樂昌的約定,我就狠不下這個心。這些年我顛沛流離,四處以教書寫字為生,一路行來就是想尋得樂昌的下落。還好蒼天不負有心人,今天終於讓我尋到了你。忠伯,她現在還好嗎?”
那名叫忠伯的老蒼頭突然變得有些吞吞吐吐:“夫人她,她現在很好,只是,只是……”
中年文士聞言大急,問道:“只是什麼,你快說呀!”
忠伯似乎鼓起了勇氣,聲音大了一些:“夫人現在已經嫁入了越國公楊素的府上,越國公對她很好。”
王世充心中一動,聽到這裡,他終於明白了過來,這個中年文士口中的樂昌乃是南陳後主陳叔寶的妹妹樂昌公主,才貌雙全,隋朝破陳之後,陳國的公主不是入了楊堅的後宮,就是分賜給各位大將,樂昌公主被賞給了楊素作為妾室,而聽起來這中年文士就是樂昌公主以前的丈夫,這忠伯是二人以前的家僕。
屋中傳來一聲響動,似是那文士癱坐了下來。
半晌,那文士才幽幽地說道:“既是如此,她為何又讓你在這正月十五到這市集上賣這半片銅鏡?”
忠伯的聲音變得緩和起來:“夫人心裡其實一直沒有放下你,當年與你立了這破鏡重圓之約,就是想有朝一日能見到你,所以才命小的年年的正月十五都在這集市上賣這鏡子。”
文士的聲音突然變得激動起來:“這麼說她肯和我走了?”
王世充完全明白了,陳國滅亡時兩人失散,樂昌公主也嫁入了楊家,現在多年過去了,樂昌公主心中仍忘不了前夫,守著這破鏡重圓之約,這情深意重讓王世充心中也是感慨萬千,突然沒這麼恨這個中年文士了。
只聽忠伯說道:“老爺一向嚴苛,雖然對夫人是萬般寵愛。但若真是想私奔,那隻怕是萬萬不能的。而且,而且夫人已經和老爺生下一個孩子,名曰積善。”
中年文士的聲音變得沉重起來,王世充能聽出他的心都在滴血:“既然她現在過得很好,我知道這點已經足夠了,我也不奢求她肯和我走,我現在這樣窮困潦倒,肯定也不能給她貴婦那錦衣玉食的生活,即使越國公大發慈悲肯讓她跟我走。這對她也不公平。忠伯。能把這鏡子給我一下嗎?”
屋中傳來一聲金屬拼合之聲,又有一陣響動,似是那中年文士取了筆墨在書寫文字。
片刻後,中年文士的聲音響起:“有勞忠伯把這塊銅鏡送回樂昌那裡。我的心意她一看便知。請你轉告樂昌。我會在這裡等她三天。到時候無論她作何選擇,我都能接受。”
忠伯從房中匆匆走了出來,王世充看到楊玄感也隨後跟出。向外走去,中年文士悲涼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店家,燙壺酒,越烈越好!”
王世充吩咐張金稱回去找幾十個護衛過來,而讓單雄信盯緊這裡,千萬不能讓那中年文士跑了,自己則遠遠地跟著楊玄感走去,直到他進了越國公府,一直到天黑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