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在空曠的郊野慢慢傳開,忽地有人噓了一聲,對朱統領說:“統領,你聽!”
朱統領握著大刀,側耳去聽,先是什麼都沒聽到,許久,竟斷斷續續聽到幾個字,那聲音清澈乾淨,好似個女童的聲音,一聽再聽,終於聽到那飄渺的聲音裡唱著的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醉了由他——”
“統領,這三更半夜,怎麼會有女娃子出來唱曲子?”官兵們紛紛伸手去摸手臂,眼睛裡看見的是另一群官兵被火焚燒,鼻子裡聞到的是焦糊的肉香,耳朵裡聽見的,就是那詭異的清澈乾淨的女童歌聲。他們想不聽不聞不看也沒法子。
郊野這般空曠,那聲音又太遙遠,竟讓人分辨不出究竟是哪裡有人在唱。
“裝神弄鬼!有本事出來!”朱統領喝道。
他聲音洪亮聒耳,彷彿平地一聲驚雷,將已經風聲鶴唳的部下們嚇得心跳加快。
遠遠的,只聽見方才那女童在唱“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買……一去不回來!”
隔得遠,中間唱的是什麼,朱統領聽不清楚,只是最後一句“一去不回來”,聽得他心驚肉跳,忍不住想是誰一去不回來?難不成他喊了之後那聲音才變曲子,這一去不回來,說的是他?
“……一去不回來。”
又是一遍天真爛漫、乾淨清澈的童稚歌聲。
有人說人之初,性本善。此時朱統領卻覺人之初,性本惡。飄蕩在空中的歌聲透露著十足的幸災樂禍,好似不知惡為何物的孩童,興致勃勃地一次次將一隻麻雀溺在水中。
“統領,統領,那邊坑裡有東西!”
“統領,屋子裡有東西!”
朱統領集中心神,不再去聽那飄渺又詭異的歌聲,想了想,對一隊十個官兵說:“去追,看看是誰在唱。”
“統領——”雖那聲音聽起來是女童的,但那詭異的唱詞,一遍遍重複的“一去不回來”,叫官兵們的汗毛豎起來,又看朱統領舉起大刀,官兵們趕緊答應了,快速地向外奔去。
朱統領先領著人進屋子,只見屋子裡亂成一團,許許多多的腳印印在屋子裡厚厚的塵土上,分不清那些腳印是他們的人的,還是其他人的。
“這裡。”一個官兵指向地上。
朱統領看過去,只見地上畫著許多稀奇古怪的符號。
詭異——朱統領再一次想起這個詞,今晚上的天雷、火焰、歌聲、符號,無一不透露著詭異。
“把符號抄下來。”朱統領說完向外去。
官兵答應了一聲是,卻又苦惱地皺起眉頭,他們是來打仗的,用什麼抄?用血?想起外頭那滿地的血水,聞著焦糊的肉味,不禁吐了出來。
朱統領領人到了屋子西邊,只見一個坑裡,露出一角紙張,為穩定軍心,他有意笑道:“看,老子就說是江湖術士弄出來的障眼法,果然果然!快將那紙給老子拿起來。”
官兵小心地將紙上的土撥去,土是溼的,紙張放進坑裡,已經拿不起來。
朱統領不得不俯下身子,紆尊降貴地低頭去看,只見圖上畫著一個耀武揚威的人,再看兩人身邊那叫人看不懂卻又依稀透露不祥之意的詩句,不由地打了個哆嗦,“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這說的,是耿成儒耿將軍?他姓朱的雖是個籍籍無名之輩,但自幼也是衣食無憂,怎會是“蕭何”?
“《推背圖》?花頭鬼來過這,天雷,天雷定是那老東西弄出來的!”朱統領近日時常聽人提起《推背圖》,此時看見那讖詩,又看見配圖,自然就想到了瞽目老人。
“……是活神仙花爺爺嗎?花爺爺大駕光臨,為什麼不現身?”朱統領大聲地喊,又抓了身邊官兵,低聲吩咐:“將下面的土一起挖出來,不要弄破了《推背圖》。”又放聲喊:“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