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翻了幾頁，趙平安瞧了一眼，便突然看見了那個熟悉的名字。他連忙摁住了翻動的紙張，待看清那上邊的內容時，一時便就忘記了呼吸。
“張寶應，江州顧縣莊平崔家裡。年二十二，淮西軍潁陽第三團，陣亡於興慶七年十月……”
“操！”心情忽然間就變得十分地糟糕，趙平安閉著眼睛，將名冊丟進了麻布袋裡。
張寶應比他與王盤都要大幾歲。這身體裡的記憶中，還殘存著小時候與王盤跟著張寶應在河邊游泳、逮知了的景象。有一年，明月河漲大水，趙平安在河邊玩耍，不小心掉進了河裡，湍急的水流瞬間就將他衝出去了七八丈遠，水裡的泥沙灌著口鼻而來，趙平安不能呼吸，想自救卻又被水中的雜物拌住了腳踝，眼看就要溺斃當場，還是張寶應毫不猶豫地跳進水裡，將他打撈上了岸。
這印象中，清晰地記得張寶應如泥鰍一般的身型，還有那張滿帶責怪的面孔。
“你這短命鬼，讓你跟著我，你就偏偏不聽話！你沒爹沒孃，死了倒也解脫，可我若是因救你而沒了，那我爹孃誰養！”
趙平安那時便躺在泥地上使勁地嘔吐，王盤拿著根木棍兒在遠處打水花，一邊打一邊喊：“水裡的小鬼們……”
張寶應走的那天，還特意去向趙平安辭行，嘴上雖然豪邁，說著要去江北殺敵，可眼裡卻是溼漉漉的。他臨走前看著趙平安那破敗的屋子，笑得那叫一個難看。
“我真羨慕你。你家就你一口丁……平安啊，等我回來，那時我該是也能立功有勳了，等我回來，與你一道修修你這破屋子！”
……
那回憶突然間就鋪天蓋地，愈發清晰。
趙平安捂著臉蹲在了江邊，情不自禁地就往江水裡掉眼淚。
“你這是怎麼了，平安？”陸六跟了上來。
趙平安擺了擺手，一邊默默地啜泣，一邊搖頭，他抹了一把臉，站起來回頭。
“沒多大事！就是死了個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