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潦草得像黏濡的蛛絲,空氣中透著潮。
左宅的書房不算大,炭燃片刻屋即暖,爐上的罐咕嚕嚕冒著泡,米酒香氣瀰漫。
左鈺執木鑷,一點一點往煮罐內加乾果棗子。
柳扶微緊盯著他煮酒的步驟及動作,略微失神。
從前在逍遙門時,每每遇到寒潮,大夥兒l會一起圍爐煮酒,阿孃知她喜甜,就會單獨給她開一小灶臺,加入各種時令鮮果,末了,也會這樣丟了一小塊黃糖,合蓋燜煮。
他看上去……不像假的左鈺。
左宅門前看到左殊同時,柳扶微就覺難以置信:悶葫蘆怎麼可能會是風輕?
但殿下既說鑑心臺所現是左鈺……
她忽爾又想起令焰消失前最後一句話:也只有你的眼睛,可以看到神尊大人的轉世之軀。
那時她看到的風輕幻影,又好似當真是左鈺……
柳扶微心情紊亂到手心冒汗。
要說,那個自小和她一起長大的左鈺會是風輕,她自是萬萬不信。轉世之軀究竟是個什麼意思她至今未懂,但也不是沒見過妖祟附體,萬一風輕在左鈺身上動了手腳也未可知……總之,既然人來了,當也沒有再縮回去的道理。
是以,一進書房,她就以受凍為由讓左鈺點爐溫酒。
眼下看,煮酒的順序和手法,包括最後一步拿湯匙盛糖的小動作都如出一轍……
柳扶微又恍惚起來。
莫非是鑑心臺弄錯了?總不能是殿下當時眼花看錯吧?
她這一心惦著辨別真偽,落在司照眼中,就跟目光黏在左殊同身似的。恰逢酒壺上桌,左鈺輕聲提醒她一句“小心燙”,柳扶微還未開口,腰上那根不老實當腰帶的縛仙索在她腰際撓了一撓,癢得她差點沒接穩杯子。
她不知縛仙索是心隨主人,還當是司照故意,偏頭瞪去,司照則沉著眸睨著左鈺:“金桔煮玉清露,左少卿果真是有閒情逸致。”
左鈺坐下身道:“臣這裡少有客來,敝廬只有些家鄉小酒,望殿下莫要嫌棄。”
說話間,提壺斟滿杯。
柳扶微發現他雙腕皆纏著布帶,不覺問:“左鈺,你受傷了?”
“嗯,前兩日查案時無意間傷到,小傷,不必太緊張。”
柳扶微本來還真沒緊張,叫左鈺這麼一答,倒張口結舌著像是在緊張了。
司照冷笑一聲:“查案之餘還能犯案,左少卿還真是能者多勞。”
“若殿下口中的‘犯案’是這個……”左鈺自袖中取出漏珠,平放於桌面,“臣,認罪。”
雖渾然不是認罪的語調。
“敢問左少卿,認得什麼罪?”
“依大淵律,毀他人婚事者,未遂不加功者,徒一年。”左鈺道:“已遂,當看後果,輕則徒刑,重則流刑。”
司照問:“若是利用職權之便蓄意勾結邪魔外道,又當如何判決?”
左
鈺放下酒壺,道:“罪加一等,論罪當誅。”
柳扶微驚得一跳,下意識輕拽了一下司照的衣袖。
“我既然做了,沒什麼不能認的。原本是想等阿微順利離開長安後再回來認罪。殿下既已發現,打算如何發落?”
左鈺說話的口氣與往日一般無異,聽上去也似乎沒有要與柳扶微私奔的意思。
但她聽得莫名愣住。
司照卻是厭了這種打啞謎的對話方式,“為何非要拆散我和微微的姻緣。”
“以伴讀之名選妃,以護人為名請旨,以庇佑為由求娶,又以求娶為由禁錮……”左鈺舉杯飲了一口酒,反問,“這場姻緣究竟是天賜良緣,還是殿下恃強凌弱,殿下心裡難道沒數?”
司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