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
當看到皇甫翩翩睡夢中的笑容時,他不覺產生了想要保護她的慾望,就像希望嬌豔的花常開、美好的景常在一樣的慾望。所以,儘管照顧她的飲食起居、身家安全不是容易的事,他卻一直不動聲色,不讓她知情,只想讓她在這個危機四伏、波濤洶湧的旅途中好好地吃、安心地睡。
有著這樣想法的人,還是他安戲蝶嗎?不,不,安戲蝶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硬生生地將眼光移開,投向窗外。窗外,細雨正綿綿,彷彿永遠不會停息。雨聲清晰響亮,也在告訴他,他想保護她僅僅是因為受好友所託罷了。在他的心裡,只有一個女人值得他去保護,而那個人,永遠都那麼溫柔,溫柔得讓人心痛……
此時,皇甫翩翩並沒有睡著。她正在紛紛擾擾的雨聲裡、軲轆轆的車輪聲中暗暗回想唐玉清給她的信,想著想著,心裡就有一股歡樂的泉水往外冒,非得用笑容表現出來不可。
玉妹: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就知道你已經到耒陽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吃飯的時候在想,睡覺的時候在想,走路的時候在想,時時刻刻都在想。我真恨不能馬上飛到你面前,好好地看一看我未來娘子的模樣。
玉哥
玉妹:
時間過得真快啊,我們已經有八十天沒見面了。可一想到離我們成親的日子還有一年,我又覺得時間過得太慢了。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玉妹:
昨夜喝了兩杯小酒,入睡後,竟在夢中回到了幼時。你我二人在聽谷盪鞦韆、看落葉,說不盡的愜意。醒來後方知是南柯一夢,不禁心緒悵惘。你可曾夢到過我?
玉妹:
這時我才知道自己是個貪心的人,我不光想寫信給你,還想看到你寫給我的信,哪怕只有一個字也好!可仔細一想,現在的我就像一葉浮萍般行蹤不定,又怎麼收得到你的信呢?不由笑自己虛妄。
玉妹:
想你想你想你!事情就快辦完,我將快馬加鞭馬不停蹄地去追尋你。期待在永州的相會。
從離開郴州那天起,每天黃昏皇甫翩翩都能收到唐玉清派人送來的信。一律的紅箋小字,滿載著深情厚意,每一句話都值得細細咀嚼,每一個字都值得刻上心頭,“玉妹”那個只有他們兩人才知道的暱稱更讓她心跳不已,最後,她不得不拿錦帶紮了書信,密密地貼在懷裡,用來減輕由於狂喜而帶來的痛苦,可即使是這樣,也無法消除在胸腔裡跳躍的字句和那些想告訴他的話語。她有多少話想對他說啊!
她想說,原來她也是一個貪心的人。天還沒亮,就開始盼望夜晚的降臨;天一黑,又開始期待白天的到來。只有這樣,她才能早點收到他的信,早點見到他。
她想說,聚賢莊的勢力很大,到處開有分店。每到一處,都有人接送,將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他們什麼都不用操心,只需要根據計劃的路線,白天趕路,黃昏投宿。
她還想說,自從她恢復了女兒妝之後,桃紅對她的態度一落千丈;而蔥綠的眼睛變成了寒風中的刀刃,簡直能殺死人。因為無話可說,她只好不停地睡覺,靠做夢來打發時間。遺憾的是總是夢不到他。
還有一件事,她猶豫了很久,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後來,還是忍不住說了。她說:安戲蝶是你的朋友,可是,我怕他。
那天上午,雨點敲打著車篷,灰濛濛的光線從車窗外鑽了進來。她微微張開眼,透過眼睫毛往外偷看。蔥綠、桃紅都睡了,安戲蝶也伸著兩條長長的腿,斜靠在車壁上打盹。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睡覺的模樣,覺得很新奇。他醒著的時候,老是帶著淺淺的笑,彷彿沒有什麼值得他在意;可他睡著了,就有許多許多的心事偷偷地爬上了他的眼角眉梢,那模樣讓人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