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於天任早早的收了攤子。
他累了,倒不是身體累,而是心累。
緩解心累之法,不須運用靈丹妙藥,只需躺平睡上一覺——準好。
馬寡婦眼珠子賊,今兒她來得晚,沒瞧見四鳳來炸糕攤兒。
她見於天任滿臉憂思,便追著問是不是有什麼事?說出來讓她聽聽,備不住她有化解之法。
於天任怎肯對她說實話,這老孃兒們嘴不是什麼好嘴,把話跟她說了,她一準兒到處跟人瞎叨叨。
馬寡婦只當於天任是為了老九才心事重重的,壓根不知道於天任的心結是在四鳳的身上。
對面賣嘎巴菜的老嘎,一個勁兒給於天任使眼色,生怕於天任跟馬寡婦說了不該說得話。好在於天任今兒誰也不想搭理,這才叫老嘎把一顆心放在了肚子裡。
於天任剛進家門,見老太太在屋簷下摘菜,嘟噥一聲,想進屋還沒等進屋,就被老太太用根水蘿蔔揳在了後腦勺上。
“當我死了呀?”老太太直眉瞪眼,“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當孃的嗎?”
“唉!”於天任重重嘆口氣,回身看著老太太,抱怨道:“您能讓我消停會兒嗎?我都快煩死了。您倒好,沒完沒了的收拾我,趕明兒把我收拾死了,等您百年之後,可別抱怨沒人給您披麻戴孝。”
“呸!”老太太啐道:“我死了也不用你給我披麻戴孝。我問你,今兒幹嘛回來這麼早?我就不信你今天的買賣比往日好!”
“我困了,想回來睡會兒行不行?您就別折磨我了,我沒心思跟您鬥嘴皮子。您可真是的,都多大歲數了,成天管這管那,也不嫌累得慌。”
抱怨完了,撂下老太太一個人乾瞪眼兒,他自個兒進屋躺下,拿被子矇住頭,明明一點兒都不困,卻偏偏直挺挺的裝死。
老太太不是什麼省油燈,心裡憋著火不發出來不算完。咯噔噔進屋,一把將死人蓋在臉上的被子掀開,二話不說,拿起炕笤帚就打。
“打打打!打死我更好,省得我心煩!”
“你還有臉心煩?我問你,今兒你是不是又見著騷狐狸了?!”老太太怒發獅子吼,震得於天任耳朵嗡嗡作響,五臟六腑亂顫悠。
“您滿嘴爐灰渣子,說話就不能放乾淨點兒嗎。誰是騷狐狸,你倒是說清楚了!”
於天任上了脾氣,非要跟老太太“頂牛”,也不怕把老太太氣出個好歹來。
“你還問我誰是騷狐狸?她要不是騷狐狸,她幹嘛往老地道外找你去?說呀,你倒是說呀?”
於天任想不到,今兒四鳳到他攤子上吃炸糕的事兒,竟然叫老太太給知道了。
嘿!這可真是怪了嘿,誰他媽嘴這麼欠,把話傳到了老太太的耳朵裡,這不是誠心給別人找彆扭嗎。王八蛋!別讓我知道你是誰,要讓我知道了,我非叫你王八蛋“好看”不可!
“您這都是聽誰說的?哪有的事兒呀!”於天任咬著後槽牙,死不承認。
“你甭管誰說的,總而言之,打今兒起,我不准你再跟騷狐狸見面。你要敢再跟她見面,我直接找到她家裡去,我當著她的面,我活活罵死她!你小子要是不信,你就試試看!庚子年,八國洋兵進天津衛的時候,你老孃我跟洋兵對著罵街我都不怕,我還怕她一個騷狐狸不成!她不要臉,找別人家的漢子去,想打我兒子的主意,她打錯算盤了!”
“您別胡說,她今兒就是嘴饞,想吃我的炸糕,我做的是買賣,誰來吃炸糕我都得伺候著。四鳳是芶雄的小老婆不假,可四鳳也是我的買主,人家光顧我的攤子,我還樂不得呢!”
“白吃不給錢,這也叫光顧,這他媽叫佔便宜!”老太太叉著腰,擺出一副玩命的架勢,“你不說你今兒沒見著她麼,怎麼,說著說著就說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