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天任咬緊牙關,不吐一個字,像是混混兒“賣味兒”。
心裡卻說:“打吧,有種你就打死我。你不打死我,我他媽還偷。偷!偷!偷!我要不偷,我是你養的!”
憑著信念,愣是熬住了刑。
十板子打完,兩隻手已經麻木了。
“說句話,跟誰混的?說了就不打你了。”
於天任抖著嘴唇回答:“我是耍單兒的,誰也不跟。”
“嘴硬是吧。看來還是欠打。機會可不是沒給你,是你自己沒好好把握。爺們兒心善,看你不像是十惡不赦之輩,再給你一次活命的機會,問你,到底你是跟誰混的。麻溜說出來,讓我們也知道知道到底是誰都門生這麼廢物,連‘活’都做不好。”
於天任苦笑一下:“我要是有師門,也就不至於這麼廢物了。我沒了活路,我要吃飯,逼不得已,我才幹這個營生的。”
“行。還是不說實話是吧。得嘞,你不想說,我們也不問了。今兒先放過你,明兒、後兒,你還得遭點兒罪。去吧,歇歇去吧。”
於天任被兩人分別架著一條胳膊,硬是給架了出去。
“咣噹”,鐵門一開。
“咣噹”,鐵門一關。
於天任趴在地上,想爬起來,卻無法藉助兩隻手的力氣,只能在地上“蛄蛹”,像一隻大蟲子。
“別你媽都看著,拽他一把。”
“龍頭”發了話,於天任被人從地上拽了起來。
“站直了,腿別打彎兒!”
於天任被人命令站直了,他不敢“炸刺兒”,也就只好筆挺的站直,不敢動一下。
龍頭居中而坐,身邊簇擁著一幫子蓬頭垢面、老老少少的漢子,很是威風凜凜。
“哪兒來的‘生瓜’?因為嘛進來的?”
龍頭問話,屬於“生瓜”的於天任不敢不答。
龍頭眼裡不揉沙子,是不是頭一回進牢子,一眼就能看得出,所以才喊於天任“生瓜”。
“打日租界來的,因為……”於天任不好意思了,覺著太丟人。
“有嘛不能說的。說!別你媽跟個大姑娘似的。說!”
於天任打個冷顫,只能實話實說,自己是拿人家的東西,讓人家發現之後,就被送到這裡“享福”來了。
緊跟著,姓什麼、叫什麼,於天任一一在龍頭的威嚇聲中回答清楚。
至於問到跟誰混時,於天任一口咬定自己是耍單兒的,沒有師門,也不在鍋伙,純屬單打獨鬥,只為討個生計。今天是他頭一天“上路”,只因為手藝不佳,所以才失手被抓,倘有師門,又有師父授業,自己也就不至於進來這裡“享福”了。
龍頭也懶得管他的話有沒有水分,打量清楚他的長相後,看他眉清目秀、五官端正,像是個正經小夥,不像是當賊的,也就對他多了幾分好感,吩咐他可以坐下,並且讓人看一看他手上的傷。
等到混熟了之後,於天任方知凡是關到這裡的,都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輩,要麼是替人“頂缸”的要飯花子,要麼是隻敢用嘴調戲良家而不敢動手的小狗爛兒,要麼是路見不平替人“拔闖”的野稜子,還有兩個也是因為拿別人的東西被進來的,一個拿了人家一個餑餑,一個拿了人家一頂帽子,結果兩家失主都是不好惹的,所以他們就被送進來挨板子了。
總之,這些人全都構不成殺頭的罪過,挨幾頓打,關幾天籠子,放出去該幹嘛還幹嘛去,除非這期間有死刑犯要人“頂缸”,那也是全憑自願挨槍子兒,並無強迫之說。
於天任哭笑不得,想不到呀想不到,想不到自己這輩子也有“運氣”坐牢,真他娘缺了八輩子大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