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洗漱過後,拿了兩元錢給媽用,其餘的全都帶在了身上。
媽問,錢哪兒來的?
他說攢的。
媽沒再多問,知道孩子賺錢不容易,放起來捨不得花,留著給兒子娶媳婦用。
找個早點攤兒,足吃足喝之後,直奔估衣街,挑選了一套合身的衣裳,把脫下來的舊衣扔給了要飯的叫花子。
當真是人靠衣裳馬靠鞍,狗熊穿袍子——人模人樣了。
光有新裝,沒有一雙新鞋,仍顯得不夠體面。
於是又買了一雙新鞋。
對鏡子一照。
嘿!立時多了幾分少爺的成色。
本來還要買一頂帽子戴。
可是挑來挑去,愣是沒挑到適合自己大腦袋的號。
得嘞,光頭更涼快,戴帽子反倒捂得慌。
這一折騰,可就到了中午。
有錢就得下館子,去哪兒吃好呢?
登瀛樓夠闊氣,可他不敢進,因為他經常在登瀛樓的茅房裡面掏大糞,連掌櫃帶夥計都認識他那顆大腦袋,他怕進去之後讓人誤以為走錯了門給攆出來。
去起士林吧,嚐嚐西餐嘛味兒。可據說要想進起士林,非得穿西裝不可。自己這身行頭不搭調,還是別去了,省得讓洋人看自己的笑話。
想來想去,找了一箇中偏高一點的地方,大步進去後,果然沒受冷遇。
“這位小二爺,您裡面請。”
跑堂的夥計倒是夠熱情,可也沒說“二樓看座”,而是給引到了樓下散座,這說明自己少爺的成色還不夠。
如何才能看上去更像少爺呢?
這個問題讓小山子著實犯了難。
天生窮根子,沒受過高門樓的薰陶,所以裝也裝不像。
對了!他冷不丁想起來了,少爺大多是孽障,倘自己說話混賬著點兒,舉止再囂張著點兒,會不會像個孽障,不對,像個少爺呢?
於是乎,他梗著脖子,晃著大腦袋,擺出一副頤指氣使的姿態,問夥計都有嘛好吃的。
夥計一邊拿下搭在肩頭上的毛巾擦著桌面,一邊給大頭少爺報菜名。
小山子一聽,心裡不高興,這也沒嘛像樣的菜品呀,無非是熘肝尖、爆三樣、四喜丸子之流。
平常貨色,沒勁。
“你說得這幾樣菜,加一塊兒總共多少錢呀?”
“小二爺一人吃不了這麼多,不如給您煎炒烹炸一樣來一個,多不過三元錢。您要喝酒,小店送您一壺,不收您錢。”
“我要是想照著十元錢花呢?”小山子語氣豪橫地向夥計問著。
“唷!您可不能這樣吃。十元錢一桌席,您一人吃不了,沒必要糟踐東西。您要瞧不上剛剛我說得那幾樣,我給您換紅花綠柳,百鳥朝鳳,大小二喬,龍虎相鬥。”
“得了吧。你說的這些我聽都沒聽過,你少糊弄我,我知道你們這行的名堂,越是名字花裡胡哨,越是沒有正經玩意兒,還齁貴。那什麼……紅燒肉,扒肘子有嗎?”
“有。”
“那就給我來一盆紅燒肉,兩個肘子。”
“您一人吃得下?”
“你管我吃得下吃不下呢。爺有錢,吃不了我餵狗,你管得著嗎!”
真霸氣,說話直冒火星子。同時把一沓票子拍在桌子上,只為給狗眼看人低的夥計“洗洗”眼珠子。
夥計見了錢,當即換了臉,馬上屁顛屁顛去給小二爺叫紅燒肉。
一盆豎著尖兒的紅燒肉端上桌,外加兩個肥嘟嘟、油膩膩的大肘子。
滿堂的客人齊刷刷地向著大頭少爺看,只為看他如何把一盆紅燒肉和那兩個肘子吃進去。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