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那些文人的筆桿子,就能把二狠子活活戳死。
這還不是關鍵,自大清同治年間,洋人在津門開設第一家醫院以來,至今數十所醫院當中,只有病患之間小打小鬧,還從未有過混混兒敢進醫院撒野。
久而久之,混混兒當中有了個不成文的規矩,要想弄死誰只能在醫院以外,絕對不能進醫院以裡,有哪一個膽敢進醫院逞兇,必被同行所不容。
因此,芶雄認準了醫院最安全,任憑劉德山派來的人怎麼勸,就是不肯出去跟劉德山見面,要想商量事情也行,請劉德山到醫院來說。
劉德山最後沒了脾氣,恨自己眼濁心瞎,交錯了朋友。
算了,自己的禍自己扛吧,別人不想管,硬逼也沒用。
王八蛋,不得好死!
這天,心情鬱悶的劉德山正關上門一個人在家喝悶酒,門房管事匆匆進來通傳,說是外面來個自稱“信使”的大頭鬼,非要當面將信件呈交主家過目。
劉德山本就心裡窩火,聽管事說來了個什麼狗屁信使,當即火氣更大,罵了幾句髒話,本想讓管事將狗屁信使打發走。但又一想,這個信使說不定是二狠子派來的。
也罷,索性見一見,聽他怎麼說。
細脖子大腦袋的小山子過去有過跑腿送信的經驗,因此“信使 ”這份露臉的差事自然而然由他擔當。
在門樓外等了好半天,才見管事出來,然後被管事引領到了劉德山的面前。
“小的給老當家請安。”
小山子使了個前清時候人們慣用的“打千”禮,以示對劉德山的尊重。
劉德山儘管“落北”,但畢竟還是一人執掌三家大鍋伙的頭目,小山子在其面前不能不謙卑。
劉德山打量了小山子兩眼,問他:“你是二狠子的人吧?”
“回老當家的話,小的正是在王二爺手底下吃飯的。”
“嗯。”劉德山微微點點頭,望著一把椅子,對小山子說:“有話坐下來說吧。”
“小的不敢。在老當家面前,小的沒資格坐。”
“不必拘禮,來的都是客,自古沒有讓客人站著說話的道理。”
小山子趕緊鞠個躬,“小的謝老當家賜座。”
說罷,走近椅子,輕輕坐下,臉上的表情依舊謙卑。
“信件呢?”劉德山問。
小山子趕緊將信雙手遞過去。
劉德山不看信封上寫些什麼,只看裡面的端倪。
這封信是二狠子親筆寫成,筆體矩矩,言辭客氣,字裡行間無非是要劉德山主動交出地盤,從此便可頤養天年。
劉德山將信看罷,對小山子說:“回去告訴你家寨主,地盤我是不會交出去的,他想拿,就得憑本事,有本事就拿走,沒本事就別指望拿走。”
小山子當即立起身,作個揖:“老當家的示下小的記下了,小的回去後一定將老當家的話如實稟報我家王二爺。”
“嗯……”劉德山點過頭後,便不再說話。
小山子於是再次作個揖,“小的回去了。”
劉德山揚一揚手,“去吧。”
小山子一直退到門口,方才轉身邁過門檻,然後快步離去,出門叫了車,回去向大哥覆命。
那封信儘管言辭懇切,實則是一封戰書,只有能看的明白之人,才能從字裡行間感覺到殺氣騰騰。
劉德山便是那個能看的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