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各出版社、報社、電視臺的知名人士輪流走進花籃、花束和花圈叢中,發表追述死者生前事蹟的講話。
祭壇的右側,坐著棟居已經認識了的古館妻子,她身穿五紋黑和服,同兩個孩子一起向弔喪的人致謝。古館在第一次發病後的休養期間再次發作,家屬對他的死是有思想準備的。棟居順著箭頭指示的方向,走進大門,穿過庭院,站在祭壇前燒香。燒完香向坐在棺材邊的古館夫人鞠躬時,她略為一愣,她沒有忘記棟居,對棟居前來悼念感到十分詫異。燒完香,弔喪的人順著箭頭方向退至庭院外。人們都沒有離去,他們三五成群地在炎熱的太陽下站著,擦著汗,等待出殯。人群中有知名的作家。但是還看不出是否有古館過去的戰友。
大家燒完香,治喪委員會主任——一位同死者關係密切的作家,致悼詞。悼詞讀到死者經歷時,戰爭中的那一段隻字未提。
告別儀式結束,出殯的時刻到了。棺材已從祭壇上抬下,同家屬進行最後的告別,然後將供花放入棺內,釘上棺蓋,由家屬和死者生前好友抬上靈車。
送殯到火葬場的是死者近親和其他志願者。一般來弔唁的人都三三兩兩地回去了。
客人來時都是乘出租汽車的,回去時這一帶就沒有出租汽車可僱了。唯一可乘的就是公共汽車,但是車很少。棟居在這裡無熟人,無便車可搭。乾脆走到百合丘車站,對棟居來說,走路並非難事,但由於此番參加葬儀無所收穫,所以歸途愈覺步履沉重。路上,三三兩兩穿著喪服的人朝著同一方向走著,這些人都是沒有交通工具的。他們擦著汗走在塵土飛揚的鄉間小路上。前來弔唁的人在歸途中往往是沉默的,特別是死者的同齡人,往往很自然地聯想到自己,從死者的今天想到自己的明天。
四個五、六十歲的男子走在棟居的前面,他們步履沉重,走的下坡路,卻象在爬坡。剛才在會場裡沒有發現他們,不知道他們在哪個角落裡。棟居開始注意這四個人了,他們同古館年齡相仿,文學界或出版界的人士是坐車來去的,他們一定不是這方面的人。
同古館歲數相仿,很有可能是同古館一起在中國大陸共過事的戰友。棟居快步趕到他們背後,保持一定距離,跟在後面。
“同事越來越少啦。”四人中的一個淒涼地說。
都不吭聲,默默地走著。
“古館先去了,他是我們的驕傲!”另一個人惋惜地說。
“今年秋天的全國大會你們有什麼打算?”第三個人開口了。
“今年我不參加。”第四個人說。
“為什麼?”其他三人邊走邊投去詢問的目光。
“這已經不是我們這些人的聚會羅,總覺得被別人取代了。”
“這個會已經背離原先的宗旨了。”
“要是古館不死,他就能替我們少年見習技術員作主。”
“我也不去了,什麼都是強迫的,不象以前那樣,按當時的順序排在會場的角落裡。”
四個男人中的一人,嘴裡突然漏出了“少年見習技術員”,棟居相信他們就是古館在731部隊時的戰友。棟居趕上前去:
“對不起,你們是731部隊的隊員嗎?”棟居追趕到四人前面,回過頭來故弄玄虛地問。他並不知道少年見習技術員與731部隊是否有關,但他想僥倖試一下,說不定兩者屬同一編制。
男人們臉色突變,其中一人反應明顯,幾乎驚嚇得腳步都蹣跚起來。
“你說什麼?什麼部隊?你是誰?”其中一人好容易鎮靜下來,反問棟居。
說話的是剛才悲嘆同事越來越少的那位,頭髮花白,細眼,尖臉。
“非常抱歉,我是曲町警察署的棟居。”棟居一邊出示記事手冊,一邊彎腰致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