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疫病被逐步控制,以白橋鎮為中心的疫區逐漸散去瀕死的危機,恢復了生氣和活力。
蘇瑾和楚雲琛雖然已經返京,但不論是平城,還是白橋鎮,這裡的一草一木,一庭一院都有他們存在過的痕跡。
安康醫館的後院裡,五月一邊晾曬藥材,一邊和旁邊的藥童聊天。
“今天這日頭可真好,曬得人身上好暖和。”
“是啊,不光身上暖和,心裡頭也敞亮呢!”
五月含笑看著周圍忙前忙後的人,幾個月前,她還是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民,爹孃把她賣給那些凶神惡煞的人,然後她被抓進了一個不見天日的小村莊,每天要喝好幾碗苦得讓人想罵孃的藥。
當然,藥她沒怎麼喝,罵卻是沒少罵。
誰能想到,現在的她不光沒死成,反而還穿上了新衣裳,幹起了正經活計——最重要的是,她有飯吃,有地方住,還有自己的名字!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蘇醫女,她永遠都記得那個衣著素淨的女子,戴著面紗緩緩蹲在她的身前,向她伸出了手。
在五月的心裡,蘇醫女就是頂厲害的,她也要學著蘇醫女的樣子,做一個厲害的人。
所以,在收到蘇瑾從京城寄來的信時,五月毫不遲疑地就回了“包在她身上”。
莫要說信上只是拜託她留意一個人的去向,就算是十個人、一百個人,她五月也是手到擒來!
然而真正做起來,五月才發現事情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容易。
儘管對方看起來已經不是身姿曼妙的少女,但行動十分敏捷,且反應極快,五月的腿腳再靈便,也總是猝不及防地把人跟丟。
不過好在這位阿嬸的生活很是規律,每天除了上街採買些飯菜,幾乎不出門,蘇醫女的意思是,若對方有離開白橋鎮的意向,立即告訴她,但目前來看,對方似乎有在白橋鎮紮根的打算。
紮根是不可能紮根的。
蘇瑾將五月的信在燈芯上燃盡,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密信,沒必要如此小心,不過她這麼多年謹慎慣了,等到反應過來時,五月張牙舞爪的字已被火焰吞噬。
她才不信師父會在白橋鎮久居。
第一,她混跡江湖多年,不是閒得住的人,此舉多半是為了穩住五月。
以師父的警覺,自然清楚自己在讓人盯著她,她樂得和五月玩捉迷藏,是因為她清楚五月沒有敵意,也清楚自己讓五月盯著她的緣故。
第二,齊珉此刻被帶回京中,以師父對他的惦記,不可能放棄營救他,此時不動,是因為時機未到。
彼此心裡的盤算,彼此都清楚,然而面上卻一派雲淡風輕,若無其事,師徒二人,相隔千里,在進行無聲的對峙。
蘇瑾自認她向來是這樣一個虛偽之人,那師父呢,師父是從什麼時候起,不再像從前那樣一身俠氣、正直無私?
很快,五月又寄來一封信,這次信上的內容略有不同,說是最近出門比以前頻繁些,似乎在收拾細軟準備挪窩兒。
挪窩好啊,這窩怕是要挪到京都來了。
蘇瑾心下五味雜陳,意外是不意外的,從那日在林中一見她便知道,師父救齊珉的心很堅決,所以她們二人之間先沉不住氣的,必然是師父。
但箇中緣由師父不願說,連吳老先生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樣避而不談,這就讓她很為難了。
齊珉是必須死的。亂世之中百姓生存本就艱難,僅為一己之私就放任生靈塗炭,說句不好聽的,在陰曹地府碰見這種人都得繞道走。
那麼這樣一來,她和師父就註定要成為敵人。
年幼時蘇瑾曾和很多人反目成仇過,也和很多人形同陌路過,每當這個時候,師父都會耐心地告訴她,道不同者不相為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