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正德拍了拍馬鞍,袁尚民這才發現,昨日還脹滿的乾糧袋子,如今已變得扁平,何曾想父親還留了這麼一手?袁尚民看著手中的項鍊不禁大笑起來。
車到孫府,門前巷子裡已經被劉家派來接新娘的汽車給堵住了。袁正德父子只得將馬車栓在巷外一間糧食鋪前,離了車,擠過堵在巷口的一堵人牆,袁正德擠進來,回頭看兒子,卻見他仍在人牆頭兩層的地方,像一條蚯蚓鑽進了乾土塊裡一樣,寸步不得前行。袁正德便又擠回去,伸手穿過兩排人,才從那人牆中間將兒子拽了進來。父子倆好不容易擠進來,卻被一名巡警攔下,袁正德正要開口,那巡警舉起警棍就要打,好在孫家專門派了一名家丁在巷子中接客,看見舅老爺和表公子來了,連忙跑了過來,才將他們從那巡警的警棍下救下來。
“舅老爺你都敢打,小心我告訴我們家姑爺。”
袁正德見這家丁素來老實受人欺負的,不料這一日卻威風起來。但好在有他,父子倆個才順利進了府門。門廊上劉漢站在門口抱拳道:“舅老爺來了,一路趕得幸苦,舅老爺、表公子請隨我來。”
“劉老弟今日可得了個好差事啊!”袁正德也抱拳笑道。
劉漢一邊引了袁氏父子進門,一邊對他們說道:“早就盼著小姐成婚了,料著能為小姐拉洋車吧,不料這一年連洋車都不時興了,咱姑爺竟派了六輛汽車來娶我們小姐,昨日姑爺府上就派了人來送信,老太太聽說了,一高興,竟然命我將自家的車子推進院子角落裡藏起來。”
“哦?想必老太太歡喜得很。”
“那是自然的,其實老太太心裡早就選定劉公子了,雖不曾說與別人知道,但咱們做下人的,”劉漢說著停了一下,又改口道,“咱們在府裡做幫傭,老太太唸叨那劉家公子,可是常常聽得見的。”
“劉老弟可是個實在兄弟,這一聽,心思倒也細膩呢!”
“心思細——要數服侍老太太的那倆小丫頭最細啦,那倆鬼丫頭,可就精怪得很,知道老太太最重小少爺,其次中意的,便屬劉家公子了,因此一個就去跟了少爺,一個又跟了小姐,只怕這一回,跟著小姐嫁去了劉家,可就真要熬出頭了!”
袁尚民一直在旁默默聽著,劉漢說到這裡時,父親卻不插嘴了,只是笑著附和一聲,隨即,便到了正殿門廊下了。
袁正德謝過劉漢,便和兒子一塊兒進了門。劉漢見表公子行動不便,等扶著他上了臺階,而後望著他父子倆一面和門內出來的熟識的客人打著招呼,一面走進了正殿大門他才離開。
廳內,孫老夫人正坐中央,與來賀的客人們喝著茶說笑。袁尚民一進門,便看見兩邊的客座上坐滿了穿著中山裝和警察制服的客人,父親一進門便抱拳準備上前向老太太賀喜,孫老太太先不曾看見,側臉與對坐的新郎官說著話,後見新郎官立即起身站起來迎接,才轉過臉來,笑著歡迎:“原來是舅老爺和表公子來了,早些時候我還和媳婦兒說,‘舅老爺怕是路上耽誤了,不然早該來了’,來,劍兒快見過舅老爺。”
“舅老爺一路幸苦,尚民兄弟一路幸苦了。”只見劉劍一身禮服,不長不短,不寬不緊,似乎這西洋傳來的服裝,正是為他今日慶賀的別出心裁的禮物。
“恭喜劉公子。”袁尚民聽見父親賀喜,也跟著抱拳祝賀。
“舅老爺快請坐!”新郎官要讓座給袁正德,袁尚民卻見父親推辭道:“且容袁某先去看一眼妹妹和外甥女,稍後再來廳中陪老太太和新郎官。”
孫老夫人站在劉劍身後微笑著點點頭,滿面笑容目送著父子倆出來。
袁尚民隨著父親來到側殿,卻見小院內外煥然一新,院門上貼著“繡閣昔曾傳跨鳳 德門今喜近乘龍”的對子,進了門,一色的喜慶顏色將氣流都刷漆似地染上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