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悠悠勾著唇角，笑而不語。
出了書院大門，看見門外的阿狸正如木頭樁子一般立在牆根處。
眼觀鼻，鼻觀心。
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
何悠悠不由得心想：他倒沉得下心，絲毫不見急躁。
瞥見有人從書院裡出來，阿狸才終於有了動作。
他見是何悠悠，忙邁開腿，迎了上去。
走得有些急，氣息都不勻了。
等阿狸走到面前，何悠悠突然發現，這孩子黑是黑了點，兩隻眼睛卻是雪亮。
她把文章連同評語一起給他。
“魏大家親自評的，你看看。”
阿狸把那疊紙接在手裡，手腕微微顫抖。
似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才敢開啟。
這孩子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完，緊繃的表情終於鬆開一條縫隙，咧開嘴角，笑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
樂了半天，突然想起何悠悠還在身邊。
忙不迭地又連連作揖，道謝。
何悠悠見他這樣，輕飄飄丟擲幾個字：“想參加科考嗎？”
少年鞠躬到一半的身體突然頓住。
他凝起耳尖，生怕自己聽錯了什麼。
緩緩直起身子，不解地望著何悠悠：“夫人……您……您說什麼……”
何悠悠笑：“我可以給你贖身，再給你一個良籍，讓你參加科考。”
阿狸瞪大了眼睛，眼裡彷彿有萬千星光閃爍。
卻很快又鎮定下來，小心翼翼地問道：“夫人……要阿狸做什麼？”
“你很有才華，我看好你。”何悠悠道，“你不如跟了我？”
阿狸聽了這話，咬著唇，低頭不語。
何悠悠也不催他：“你先好好想想，想好了，便來悅源客棧告訴我。”
扔下這一句話，她便轉身，向馬車的方向走。
才走出七八步，他的聲音便追了上來。
“夫人！”
接著，噔噔噔，腳步聲和人一起追了上來。
“我願意。”
何悠悠看著他那一臉視死如歸的神情，又忍不住笑。
“那你現在跟我的馬車回去？我去找你家鴇母談談，幫你贖身？”
阿狸聽了這話，擰眉思索片刻，搖了搖頭。
“夫人，不敢勞煩。您先回去，明日再去翠華樓尋我。”
何悠悠是性情爽利的人。
聽他這麼說，便也不再堅持。
“行，那我們明天見。”
馬車絕塵而去，留下半人高的煙塵。
少年靜靜地佇立在路邊，目送良久。
回到客棧，何悠悠喊了錢管家過來商議。
“主母，您這是看上那孩子了？”錢管家問道。
何悠悠淡淡道：“先買了再說，品性還要再觀察。你覺得，這樣的青樓小廝，多少銀子能贖得出來？”
做交易之前，要先做好市場調查，做好預算。
錢管家擰眉道：“不好說，這個少年，翠華樓未必肯放。”
“哦，怎麼說？”
“翠華樓這種地方，可不像一般的娼館，只做皮肉生意。翠華樓之所以能做成城裡最大的青樓，靠的是文人名士，富商巨賈的捧場。能吸引這些人，光憑皮肉可不夠。對客人來說，樓中姑娘小廝的才學更勝過皮相。阿狸這樣的人才，雖貌不出眾，卻足以添趣，連馬修遠來了都要指明找他陪玩。這樣的招財樹，鴇母如何捨得賤賣了？”
“那你覺得多少錢能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