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他們又遇到彼此,於是兩人變成習慣性的期待相會。她喜歡在一天結束時到樹林盡頭的河邊沉思,兩腳浸在沁涼的水中。她的腳踝有些腫脹,而這段時間總是那麼寧靜,只聞鳥鳴和樹林裡特有的聲音。
“嗨,”一天下午他跟著她來到河邊,對她打招呼。她不知道他已經算準她的例行生活習慣,從視窗看見她走出小屋。“今天很熱。”他渴望撫摸她如絲的長髮或是她的粉頰。他經常在夢中與她見面,白天也時時想到她。他甚至保留了一張她的相片,以便隨時拿出來看看。“你覺得怎麼樣?”
她對他淺淺一笑;他們雖然不是朋友,卻處於中立狀態。這是一種發展,他也是個聊天的物件,和艾梅、亨利不同。她懷念和威廉的長談,也懷念他的許多事情。而眼前這個世故成熟的男人,至少是閒聊的物件。她並沒有忘記他的身分和來意。她是公爵夫人,他則是敵軍的指揮官。但是能和他聊幾分鐘,對她是一種紓解。
“我覺得好臃腫,”她承認道。“巨大無比。”她好奇地轉向他。“你有子女嗎?”
他在她附近的大石頭坐下,用手撩著河水。“兩個兒子。漢斯和安德。”他說話時的表情傷感。
“他們幾歲?”
“七歲和十二歲。他們和母親同住。我們離婚了。”
“我很遺憾。”她說。孩子是無辜的。她不可能會恨喬興的兒子。
“離婚是件可怕的事。”他說。
“我知道。”
“哦?”他揚揚眉。她不可能知道,她和丈夫分明很幸福。“我幾乎沒有和兒子再見過面。她再嫁了……戰爭又爆發了……日子實在很艱難。”
“戰爭結束後你會再和他們相會的。”
他點個頭,懷疑到時候會是什麼景象,他的前妻會不會讓他見他們,也許她認為分開太久,他們已經不想見他。她對他施展過不少花招,至今對他的傷害仍深。“你的寶寶呢?”他換個話題。“你說過預產期是八月,就快要到啦。”他不曉得如果讓她在堡內生產,由醫生接生,會不會引來批評。或許派一名醫生去小屋比較方便。“你生兒子的時候辛苦嗎?”
和他討論這些的確奇怪,然而他們現在單獨在野外,是拘捕者和囚犯的關係,她對他多說一些又會有何區別?還會有誰知道他們的談話?只要沒有人受害,他們就算成為朋友也無妨。“相當辛苦。”她老實地對他說。“菲利重十磅。是我丈夫救了我們母子。”
“沒有醫生嗎?”他似乎飽受震驚。公爵夫人理當在巴黎的私人診所生產,而她卻令他意外。
“我本來請了醫生過來。菲利是在宣戰那天出生的。醫生趕回華沙去了,沒有別人來幫忙。只有威廉和我。我想那次把他嚇壞了。我後來陷入半昏迷狀態,並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生產時間很長……”她對他羞怯的一笑。“不過他是個漂亮的寶寶。”他被她的純真、誠實和美麗深深感動。
“你這一次不怕嗎?”
她遲疑了片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願意對他坦白。她喜歡他,他對她很規矩,儘管他們的身分不同、國籍不同。
“有一點,不過不會太害怕。”她希望這個寶寶小一點,生產時間也能縮短。
“我覺得女人都好勇敢。我太太兩個兒子都是在家生的。她的生產倒是很容易。”
“她的運氣好。”莎拉說。
“也許這次我們可以用德國專家幫助你。”他輕笑著,她的態度嚴肅起來。
“醫生上次想替我剖腹,我拒絕了,因為我想多生幾個孩子。”
“了不起……正如我所說的,女人都很有勇氣。假如讓男人來生孩子,這個世界就不會有兒童了。”她失聲而笑,他們接著談到英國和韋特菲堡。她執意對他用模稜兩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