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前,學校下發了一則通知,招募兩個老師去支教,時間就在下個學年。
大家都有家有口的,出去一年又離家千里,所以這種差事一般沒人主動報名。
不過今年不一樣,我們學校有個快退休的老教師,她的丈夫是醫生,在前兩年抗疫時倒在了工作崗位上,她的兒子今年剛剛出國留學,所以家裡只她一個人,她願意報名解決學校的困難。
還剩一個名額。
我居然有點動心。
我的丈夫還在醫院做康復治療,我卻想著去支教了,我真是自己都想掐自己一把。
可是,阿楠哥哥到現在都還不認得我啊,幾個月過去了,我都還不敢靠近他。我就算留在這兒,對他來說也還是沒有任何意義。
我跟杜斌說了,杜斌不同意,他說,“程姐,你來看看他,他的狀況真的一天比一天好。你要這個時候走了,只留他一個人多可憐,而且,你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啊?”
也是,不管我報不報名,要不要去支教,總該多去看看他,哪怕……他還是不認識我。
康復醫院的環境還是很不錯的,杜斌推著他在小花園裡曬太陽。我躲在花叢後面看他,他面色紅潤有光澤,看起來身體真是大好了。
只是,因為本身的癱瘓,再加上這次的腦出血,他幾乎只剩下右手可以動,而且也沒什麼力氣了。
住院前的他,還跟我一起玩過羽毛球,玩過保齡球,而現在的他,拿個乒乓球都要靠認真訓練了。
已近6月,他還是穿著厚厚的外套,腿上蓋了厚厚的毯子,頭上還戴著一頂我冬天給他買的帽子。他的打扮,放在康復醫院並不稀奇,可放在他的身上,我總覺得老氣極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看到一個生機勃勃的他。
杜斌告訴我,他現在已經開始認人了,不僅認識了杜斌,還認識了杜琳。因為杜琳就在附近的大學城上學,所以她經常來看哥哥,也就經常來看他。
的確,他認識杜琳了。我親眼看見杜琳蹲在他的輪椅邊給他整理腿上的毯子,甜甜地叫了他一聲“阿楠哥哥!”
在聽到那聲“阿楠哥哥”的時候,我覺得他的眼神都亮了,可我的心,卻要碎了。
我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喊出那聲熟悉的稱呼——阿楠哥哥,現在從別人的口中聽見,心裡難受得不行。
他對著杜琳笑了笑,似乎還張嘴說了些什麼。可惜他聲音太小,我一個字也沒聽見。
杜琳起身,捧著水杯喂他喝水,他就著杜琳手中的水杯吸了幾口,然後靠在輪椅上微微喘氣。只是喝水的動作,都讓他覺得疲憊。
康復醫院的趙醫生走到我身邊,跟我說起他的情況,“洛迦楠這段時間恢復得還是很不錯的。這也要歸功於你弟弟妹妹,特別是你弟弟,不愧是護士出身,照顧得特別細緻。”
我笑笑,我也特別感謝他們兄妹倆,在阿楠哥哥連我都不認識的這段時間裡,把阿楠哥哥照顧得這麼好。
只是,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真正出現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