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他又冷漠,又殘忍的補上一句:“現在,是棄子。”
天寒地凍,唐嬌跪在雪地裡,覺得渾身上下都在發冷,由內而外的冷。
“讓開!”外面傳來一個憤怒的聲音,白衣少年的身影由遠至近,急急走來,然後被侍衛攔下,暮蟾宮憤怒道,“讓我進去!”
王淵之擺擺手,示意放行。
暮蟾宮衝了進來,跑到唐嬌身邊,二話不說解下身上的白狐裘罩在她肩上,然後抬頭對王淵之道:“表哥,祖母正派人到處找你,讓你趕緊回去,外面已經亂了。”
“回去幹什麼?等死嗎?”王淵之冷笑一聲,臉上霜冷似雪,眼中戰火灼熱,他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頭也不回的對暮蟾宮道:“人交給你了。來人!通知白家,郭家,還有左統領,劉侍郎,點起兵馬,進宮護駕!”
他能調動的兵馬都在這裡,一聲令下,整裝待發,王家馴養的府兵,白衣佩劍的武士們化作一條白色洪流,跟在他身後,朝皇宮的方向湧去。
目送他們離開之後,暮蟾宮彎腰扶著唐嬌,將她從雪地裡扶起,輕輕道,“抱歉,先前一直被關著,所以來遲了些。”
他說得輕描淡寫,三言兩語就掩去了當中的兇險。
溫良辰等人夜襲皇宮,有人殺進去,有人逃出來,京城裡已經亂成一片了,很有些地痞無賴,手裡拿著刀子,裝成宮裡的逃兵,四處趁火打劫,甚至有人膽大包天衝進了王府,結果被府兵給亂棍打死。
暮蟾宮是趁亂跑出府的,結果一眼望去,只見一片兵荒馬亂,到處是哀嚎聲,求救聲,廝打聲以及獰笑聲,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一個不好就會死在這亂流裡。他站在宰相府小門口,猶豫了一下,心裡怕死,但更怕去晚了,只能給唐嬌收屍,於是牙一咬,衝進了眼前的無邊夜色裡。
這一路上兇險非常,最險的一次是被個地痞拿刀攔下來了。
暮蟾宮掏空了身上最後一個銅幣,才得以脫身,跌跌撞撞,奮不顧身,費勁千辛萬苦才摸進了大理寺,見著了唐嬌,鬆了口氣。
這番辛苦,被他藏進心底,並不打算說給她聽。
他不需要她的謝謝,也不需要她的報答,他來,是因為他想來,他答應來。
將雪狐裘給她攏了攏,暮蟾宮對她溫柔笑道:“你現在安全了……等等,唐姑娘,你是不是病了?”
說完,他伸手貼著她的額頭,果然火一般的燙手。
“走。”他有些著急,“我帶你去看大夫。”
“不。”唐嬌卻搖頭,“我不走。”
“為什麼?”暮蟾宮有些愕然。
“我要在這裡等人。”唐嬌夢囈般道,“天機會來的。”
見她病得厲害,暮蟾宮才把罵人的話吞了回去,心裡又覺得有些酸楚,怎麼到了這時候,她還想著那人?他搖搖頭,面色難看道:“唐姑娘,你病糊塗了吧?你沒聽說嗎?天機已經率領叛軍攻打皇宮去了……”
他有句話不忍說。
叛軍舉的是太子的旗幟,而非公主。
想來……她也好,他也好,表哥也好,都中了天機的計,天機根本是拿她當擋箭牌,用來吸引眾人的目光,掩飾太子的存在。現在他們不需要擋箭牌了,她就變成一枚棄子了,一名雙手殘廢,孤苦無依的棄子。
“他會來的。”唐嬌退後幾步,抱緊自己,雙眼無神,低聲喃喃道,“他答應過我的,他會來的……”
暮蟾宮深吸一口氣,雙手按住她的肩上:“幾次?”
唐嬌看著他。
“你不能一輩子等他。”他皺眉問,“回答我,幾次?你還要等他幾次?”
“……一次。”唐嬌神色疲憊,垂眸道,“再讓我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