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將劍緩緩抽了出來,卻見劍身亮若一泓秋水,寒意迫人。他生在武學世家,自小見過寶刀寶劍無數,知道這劍匪同一般,心中反倒有些不安起來,將劍推入鞘中,道:“這把劍可貴重得很,你怎麼便給了我?”
簡淇道:“這是我爹爹留給我的。我從小就不喜歡武功,這般三腳貓的功夫,拿著好劍也是糟蹋。”酈琛將那劍重新包好,道:“你甚麼時候過生日?我都沒送過你東西。”簡淇微笑道:“怎麼沒有?你送了我一隻野兔,忘記了麼?”
酈琛一怔,隨即想起他們相識的那一日,自己在竹籬前留下了當日打來的獵物,道:“原來就是那一天,你那日怎地不說?唉,那隻兔子,怎麼好算壽禮。”簡淇不答,心道:“那是我收過的最好的禮物。”
酈琛解開衣領,拉出頸項中繫著的兩枚玉墜,看了一看,取下一枚來放在簡淇手裡,道:“送你這個。算是補過罷。” 簡淇見那玉墜赤紅如血,觸手生溫,中央鐫刻了四個小小篆字:溫潤而澤。當下也不推辭,笑道:“多謝。”見酈琛頸中另一個一模一樣的玉墜,道:“你怎麼有兩個墜子?”酈琛道:“本來便是一對,我和妹妹一人一個,從小帶著。我上面的字是:‘溫潤而澤’,她的字是‘潤澤以溫’。”說著扣上領口,卻轉過頭去。簡淇見他愀然不樂,知道又觸到了他的心事,此事無可解勸,略一猶豫,便伸臂從後面抱住了他。
酈琛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卻並不掙脫。室內一時只剩了兩個人的呼吸之聲。
過了好一會兒,酈琛轉過身來,面對著簡淇,伸手摸了摸他胸膛,疑惑道:“你為甚麼心跳得這麼快?”簡淇默不作聲,只是摟住了他,兩人胸口相貼。酈琛感到對方的心跳得彷彿要躍出腔子來,不覺呆了一呆,抬起頭來,見簡淇一貫清明平和的眼睛這時候便似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迷迷濛濛地,看不清他眼底神色。又感到他低下頭來,額角輕輕觸著自己的頭,呼吸相聞——忽然之間,心底裡彷彿倏地躥起來一條火龍,口噴烈焰,翻滾不休,只灼得胸間那一片發緊發燙,說不出的難受,又說不出的興奮。他從未有過這般感覺,一時心中竟隱隱起了害怕之意。他看著簡淇的眼睛,只覺得氣也透不過來,既期待發生些甚麼,又想推開他奪路而逃。
便在這當兒,房門“呀”地一聲開了,一個小娃娃撅著屁股,啪嗒啪嗒地爬了進來。兩人一時回不過神來,呆呆地看著她一直爬到簡淇腳下,抓著他衣襟下襬,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琬兒看看簡淇,又看看酈琛,忽地咧開小嘴一笑,露出上下六個雪白的小牙。
讒離骨肉
過了一個多月,天氣漸暖,谷口積雪化盡,簡淇收拾了大大小小的行李包裹,套了馬車,同酈琛來向寧慕鵲和青姐等人作辭。酈琛每日逗弄琬兒玩耍,這時候甚是戀戀不捨,抱起那孩子,道:“乖琬兒,咱們到外面走一遭,給你帶許多好吃的好玩的回來。”琬兒只一歲多,也不理會他說的什麼,笑嘻嘻地在酈琛臉上親了一下,抹了他一鼻子半臉的口水。
兩人趕著馬車出了落霞谷,酈琛便問簡淇:“咱們這是到哪裡去?你現下總可以說了罷。”
簡淇道:“嗯。咱們去湖州,去找關不憂關老頭子。”笑了一笑,道:“關老頭子其實是我爺爺,十來年前他同奶奶吵翻了,就此成了冤家對頭,是以在落霞谷裡都不許提他名字。奶奶也不讓我叫他爺爺,只叫關老頭子。他一個人住在鑑日湖邊,跟誰也不來往,只我每年去瞧他一次。”
酈琛道:“咱們幹麼找他去?”
簡淇道:“你不是要練武功麼?你現下練的兩套劍法,‘汴風拂雨劍’也罷了,‘馭龍劍’卻不行……”酈琛插口道:“自你說了,我也沒練下去。”簡淇道:“你就算不練,心裡總是不甘,畢竟臨陣對敵,還是‘馭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