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搔了一下頭皮,自嘲地說:“阿拉看著也不像洋文的。哈哈哈。儂就唸念好啦。”
翻譯清了一下嗓子,朗聲讀道:
呈大老爺明白
一介子牙莊戶民買買提亦明及他的兒子庫多洛克·肉孜·白合提牙等人,陸續從小的商號裡賒欠進貨帖引一千多張,多年不還。小的進貨數量遭損,還要按帖引納稅。去年,小的曾向劉大老爺控迫比傳,伊等訊究,還了五頭小牛,還欠五六百張,轉請依敏作保。
《菊花醉》第十二章(3)
現在,買買提亦明已死,小的向依敏討取,伊竟抗不認還,只得仰懇大老爺訊迫結領。
翻譯唸完,陳傳忽然說:“停停,停停。喔呦,怎麼回事嘛?啥子烏七八糟的?儂不是洋商嗎?怎麼還納稅?進貨帖引又是怎麼回事?好好講■。”
翻譯把話翻了,買買沙的克尚未說話,依敏卻叫了起來。
陳傳又讓翻譯把話翻了。依敏是說,買買沙的克的帖引是假的。因為當時規定,俄商到內地進貨,是由俄國駐喀什噶爾領事發帖引,上面註明進貨名稱、數量等等。持這樣的帖引可以免稅,不少中國商人為了逃稅,就向俄商賒借帖引。俄商發現這也是生財之道,比自己進貨賣貨掙錢還快,乾脆就做起了倒賣帖引的生意。依敏說,他被劉大老爺指定作保,是因為他的鋪子經營得還好,自己並不知道。而且,買買沙的克的帖引並不真實,是自己私造的。
陳傳聽了,心中大怒:“老赤佬,儂是十三點?假的咋當真的要錢■?儂就是勿還,老爺阿拉替你作主■。想白相相中國人,勿想。”
買買沙的克聽翻譯囫圇吞棗地說了一遍,立刻兇狠地叫了起來,鬍子一撅一撅的。
陳傳問翻譯他說的什麼?翻譯說,買買沙的克說他是俄商的鄉約,是有身份的。你要是敢判不還,他就會告到烏魯木齊總領事那兒,讓你當不成官。
陳傳一聽,也咆哮了一聲:“老赤佬!阿拉不怕你的!”
他站起身來,又坐下了。想了想,對翻譯說:“讓白合牙提和依敏具結。”說完,不待他們說話,就提筆寫了一行字:
具結
大人案前
白合牙提、依敏,所欠洋帖懇一併收清,永無異說,所具甘結。
二
夜色昏沉,風勁沙多。
胡英連夜追蹤,一路不敢稍有停留。黎明時分,到了勝金口,此地距吐魯番七十里。往前走,就是南山,徙降坡■,道窄路狹,澗水淙淙,古壘觸目。
他因是孤身一人,不敢與那夥人逼迫太甚。一路上,他自責不已。也是藝高人膽大,才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把師兄劫走而渾然不覺。這夥和尚是敵是友,尚不得而知。但不論怎樣,都不能把師兄丟了,哪怕自己的計劃推遲或不做,也得把師兄救出來。他的白龍駒確是好馬,半夜賓士,尚精神飽滿,不稍懈怠。
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夥人一路並不停歇,而是一直飛奔。胡英直到哈密也未見他們的蹤跡。開始胡英想不明白,後來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是換馬不換人,沿途都有接應。那麼,他們到底是什麼人?胡英迷惑不解了。
在哈密,胡英等了一日,才見阿洛與楚兒他們來到。米蘭達的騎術不行,加上馬匹不好,一路只好慢慢來。
胡英擔心阿迪力江和米蘭達的相貌與漢人有別,出了哈密就要進關了,他怕惹來麻煩,就要他們留在哈密等候。阿迪力江卻從兜裡掏出一張路引,是喀什噶爾幫辦大臣文廷玉為他們辦理的。上面寫著:
總統南疆馬步各軍候補二品京堂二等男法福靈阿巴圖魯、駐喀什噶爾參贊大臣英
為
給發執照事
茲有喀什噶爾幫辦大臣、總理營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