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靜轉首眺望,遠方水煙濛濛,翠影婆娑間,幾葉輕舟待客,驀然想起一句“風慢日遲遲,拖煙拂水時。惹將千萬恨,系在短長枝。”
“此船乃青蛇所變,然青蛇無惡意,你還敢讓它載你過江麼?”她回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蘇今庭。
蘇今庭面露驚詫,不知不覺地換了稱呼:“仙子此話當真?!”
顏初靜但笑不語。
蘇今庭只好俯身打量,只見船身黑灰帶鸀,頭寬尾尖,外側間或雕刻著一些奇怪的環形花紋,仔細看來還真的有點像是蛇身上的紋路。
“妖不害人,人有何懼?”想了想,他坦然笑道。
這是實話。
妖與人一樣,有善惡之分,而它們的世界遠遠不如人類的複雜。
古語有曰:惟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眾生從無平等。人類自傲,以己為貴,說什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回過頭來又自相殘殺。且,那種不分青紅皂白,喊著要蘀天行道的人往往就是貪圖妖丹之輩……
旬日來,顏初靜目睹了不少同門摯友之間反目成仇,背信棄義的鬧劇,有時不免覺得妖比人更可親可愛。因此,蘇今庭的這句話正對她胃口。
“再唱一曲如何?”
蘇今庭自是樂意之極,笑問:“不知仙子所好?”
這時,有一大片烏雲自天邊滾滾湧來,遠處江面猶如被倒入了大量墨汁,頃刻暗沉,再也無法倒映出碧空白雲。
心中浮起一絲不安,顏初靜淡了聽歌的興致,隨手一揚。飛劍出鞘,晶光瑩瑩,在半空中盤旋一圈,隨即化寸為丈,停在水面上。她身形微微一動,躍及劍上,而後對蘇今庭說道:“風雨將至,恐有疾浪,保重。”
蘇今庭有心懇求她順道載自己一程,但又念及彼此萍水相逢,不過是片刻遲疑,那飛劍已破空遠去,只餘下一道淡淡白光,隨風消散。
閃電一道接一道地撕裂沉沉烏雲,雨水嘩啦啦潑下,只半日工夫,江面就上漲了近十丈。狂風捲雨,化成千萬條暴烈的水鞭,無休無止地抽打著萬物,數不清的草木在暴風雨中折腰斷根,支離破碎,臨岸的屋舍大半被淹沒,暫居其中的修士武者們早已另尋別處避雨。
一陣陣轟隆雷聲震耳欲聾。
不曾停過。
顏初靜盤腿坐在一個臨時開闢的山洞裡,專心致志地研究著蜜意經中凝髓篇的奧義。一早佈下的七星連誅四象陣將山洞外的風雨雷聲全然隔離。期間有幾撥人路過此地,皆被此陣最外層的幻象所惑,絲毫不察有人在此修煉。
一日後,地動山搖。
顏初靜睜開眼,神識同時探出山洞,霎時被外面的景象嚇了一大跳。
風雨已止,而電光雷鳴仍在持續。
千里之內俱成汪洋,浸在水中的屋舍東歪西倒,渾濁的水面上到處漂浮著斷枝殘葉,以及成千上萬的動物屍體。
幸好這片地方沒有平民百姓居住,否則這場水災不知得淹死多少人。
但是躲到山上避雨的修士武者也好不到哪去。
山間多木,而樹能導雷,只有為數不多的天然山洞是他們的首選避難之所。可惜修真者視凡人如螻蟻,自然不願與那些武者共用山洞,導致很多來不及找到無主山洞的武者死於雷電之下,屍骨焦黑,慘無人樣。僥倖活下來的人或是斷肢,或是內傷,大多隻能偷偷躲著,不敢現身人前,生怕被落井下石,惹來殺身之禍。
神識一掃而過,發現山上只有十來個修士,比日前少了幾個,修為最高的那個也不過是元嬰初期。實力未明之前,顏初靜也不敢說自己定能勝過,但自保應無問題。
密佈的陰雲一次次被天雷轟得粉碎,大山上的參天古樹一棵棵飽受摧殘,有的還能挺直腰桿,有的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