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它不喜歡的藥混進食物裡讓它吃掉,又不讓它發覺。
你就像養孩子一樣養著它。
虎子老了,常常在夜裡發出悲愴的長嘯。馬,一般很安靜,不怎麼叫。當它們發出聲音時,一定伴隨著某種情緒。虎子傷痛發作?還是想家了嗎?
出陝抗戰那一年,虎子12歲,正值壯年,現在它18歲了,相當於人的60多歲。儘管它的身姿依舊俊挺、面板依舊光亮,但跳躍力和敏捷度已大不如從前。從前,要躍過一兩丈寬的溝壕,看也不看,揚起四蹄,輕輕一躍就過去了,如風過無痕、雪落無聲,如今卻要垂著頭掃視一番,鼓起全身氣力才能帶著沉重的身軀跳將過去。
馬廄外,夜色闌珊,秋雨惆悵。打在芭蕉葉上、滴在石階上。兩三聲落寞。聽見虎子又在嘶鳴。張靈甫起床披上外衣,一來到馬廄,虎子便伸過脖子,悄沒聲息地將自己的臉在主人胸前摩挲,溫柔的鼻息裡帶著芬芳的青草味,見虎子這樣憐人,張靈甫心痛得直將它的頭摟進懷裡,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它是不是知道自己老了。不能上戰場了,怕我不要它了,所以才這樣傷感?
將軍無言,虎子無語,就在這樣一個愁緒連天的雨夜裡。
溼冷的風毫無遮攔地吹進來,掛在柱子上的桐油燈忽明忽暗,將那人那馬的默默身影照得忽大忽小。
通常來講,一匹戰馬只要照顧得好,即使老了,雄風也不減當年。然而。張靈甫知道:虎子的衰老不是因為年齡,也不是照顧不當。而是它跟著自己,出生入死,受了太多的創傷。最嚴重的一次是在第二次長沙會戰中,前胸中彈的它,為救主人,奮起衝撞日軍,臉頰又重重地捱了一刀。和人一樣,它是累成這樣的啊!
外面,有人說話,漸漸由遠而近。誰這麼晚還來馬廄?張靈甫頓起好奇心,拍了拍虎子的臉,轉身閃出馬廄,隱身在雨夜裡。
“知道嗎?虎子可是匹神馬,在它面前,千萬不能說別的馬好,它聽了會生氣的。有一次,俺跟師座去軍部,看見軍座騎了一匹繳獲小鬼子的瑞雪花斑馬,我剛說了一句那馬好壯實啊,就被虎子撅起後肢,踢了俺一腳,痛了好幾天呢。”這是孟鐵蛋的聲音。
“牲口聽得懂人說話?真是神奇啊!”這句話的聲音有些耳熟,張靈甫一時沒想起來。孟鐵蛋又以炫耀的口氣說:“那是的,也不看看是誰的馬!當時,旁邊還有人講怪話,說人老話多,樹老根多,馬老了怎麼醋勁大,師座就說,不是醋勁大,而是志氣高,在我們五十八師,兵要精兵,馬要良馬,方能天下無敵。”
說著,兩人進了馬廄,響起一陣牧草的悉悉聲。
“儘量把草鍘細一點,虎子的牙口也不行了。”
“知道啦,孟副官,你回去吧,以後我自己會做的。”
哦,原來他們是來給虎子開小灶的!張靈甫想起來另一個弟兄是誰了,不就是那個險些被李天霞槍斃的貴州籍壯丁黃家發嗎?盧醒見其吃苦耐勞,為人憨直,歲數也一大把了,便留他在師部做了勤務兵。
黃家發給張靈甫的第一印象,也還不錯。
按規定,睡覺時綁腿布要疊好,放進帽子,置於枕頭右側。前幾天,夜裡查房,張靈甫發現這個新兵的床頭前只有帽子,沒有綁腿,便斷定他怕趕不及每天早晨只有10分鐘的起床時間,就乾脆把軍裝穿得整整齊齊、綁腿打得嚴嚴整整地睡覺,以免遲到,再往毯子裡一摸,果然如此。此事雖不可取,但至少說明其願意遵守軍紀,精神可嘉。把他叫醒後,告訴他像這樣睡覺有礙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