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過來吧,又怕這位敢當面開口指責丁府下人的少爺找麻煩。思來想去,這婆子開悟了,上次那短命鬼是言語間奚落了沈七公子,才引得人家勃然大怒,得,今天我只盯著三少爺便是,沈七公子就沒理由管人家的閒事了。
那婆子定定心,按著原先思量的主意開口道:“沈七公子,這是我們丁家夫人在教訓少爺呢。”
言下之意,人家母親管兒子,天經地義,不關外人的事。
沈慄點頭笑道:“貴府夫人雖是繼室,卻也算是同方兄的母親,這母親教訓兒子,不管佔理不佔理吧,也是應當應分的。學生相信就是貴府先夫人再世,也不會對此有任何異議。那什麼,不是有句話講父叫子死子不得不死,母要兒亡兒不能不亡?”
揹著丁同方的小廝忽覺丁同方在自己背上輕顫,三少爺這是在偷笑嗎?
那婆子啞然。“君叫臣亡”一句驚教沈慄隨口改成“母要兒亡”,又說什麼先夫人、繼室之類的話,表面上聽著冠冕堂皇,實際上就差沒直指責丁府的繼室想謀害丁同方了。
這些話要是旁人說出來,那婆子還要上前理論理論,可她怕自己一搭話叫沈慄揪出什麼不是來,只咬著牙裝著沒有聽出什麼端倪,皮笑肉不笑道:“沈七公子明白就好。”
沈慄點頭道:“明白,明白。哎,不過,在下還是有一事不明,倒要請教這位嬤嬤了。”
來了!眾人心道。其實沈慄出言攔阻時眾人就明白這位少爺怕是又要挑理,只是不知他又要出什麼么蛾子。
沈慄只微笑道:“方才世兄先是說他要去尋木匠,你口稱夫人說如何如何,後來世兄改口要去酒肆,你又稱夫人說如何如何。學生就奇怪了,你家夫人派你來時還能預料到你家少爺如何回話,偏能順著他的話教訓他?還是……”
那婆子心驚膽戰眼看著沈慄似笑非笑繼續道:“還是你這嬤嬤膽大包天,趁著這個機會借題發揮,自己教訓主人?”
沒錯!丁同方恍然大悟,那婆子與自己對答時,無論自己說什麼她都有話堵著,句句不離“夫人說”,繼母遠在後院,怎麼可能事先料到自己說些什麼,然後教這婆子怎麼與自己爭辯!先前那些話根本就不是出自繼母之口,而是這奴才自作主張。
“混賬,放肆!”丁同方大叫道。
“不不不,”那婆子慌忙道:“不是這樣的,是夫人命奴婢……”
“是貴府夫人命你無論如何都要攔阻同方兄出門,所以你才敢句句都稱夫人說?”沈慄接道。
婆子想說是,又不能說。
繼室的確是打著無論如何都要攔著丁同方的主意,單為給他添堵,圈著他不教他出門罷了。因此那婆子才句句堵著丁同方。可這打算卻是有些上不得檯面。
如果如那婆子先前所言,是因為諸如覺得丁同方不該去酒肆等等切實的理由攔阻繼子出門,還算得有上正當理由管教繼子;如果婆子承認繼室是吩咐不分理由只管攔著,那就不是母親管兒子,而是明擺著不懷好意折騰繼子了。
雖然闔府都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繼室還是需要扯上一張遮羞布的。
儘管時氣就要入冬,天氣已經漸漸轉涼,那婆子卻在冷風中汗流浹背,通身都是冷汗。
想到繼室陰毒的手段,自己的身契也握在主母手中,她怎麼敢明言繼室的心思?可若是不講出來,那自己就是沈慄口中無中生有,拿著雞毛當令箭,膽大包天教訓主家的奴婢!無論選哪樣,自己都得不了好。
沈慄漠然看著眼前的婆子方才攔人時的得意已經不見,反而換上滿臉的惶恐不安。沈慄卻並不覺得這婆子如何可憐。
身為下人的確身世堪憐,仰人鼻息,然而奴才和奴才也是不一樣的。如這婆子一般,日日助紂為虐,恨不得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