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血,都是尋常的藥材,讓天下名醫都束手無策的劇毒,在諸事宜眼裡,解方就這麼簡單?神醫像看出我在想什麼:“暗含塵的主要成分是金剛石磨成的粉末,對腸胃造成極大的損傷。剋制它的法子不大多,最關鍵的就是洗血養胃,別的都好說,最後這一味卻不簡單。這血啊,不是普通的血,非得以血換血才行。”
“聽不懂。”我老老實實承認。
“你不用懂。”歐陽收起藥方,客氣地對神醫說,“阿白缺的也是這味吧?”
諸事宜看著我倆,捋了捋鬍鬚:“他的毒已滲入臟腑,要清除實是艱難,還須得是……御座之血。”
“那是什麼?皇帝的血?”我問。
歐陽一把抓住我的手,大力捏了一下:“別問了!各掃門前雪!”
原來阿白跟我同命相連,也中了暗含塵。我對他的同情多了幾分,晚上吃飯時就去和他說話:“你們說的那件事,就是殺皇帝救命吧?”
歐陽和阿白臉色同時一變,我認為猜中了,得意道:“殺死他可能有點難,但讓他受傷流點血還是有把握的,你不就是要他的血嗎?”
歐陽說不清是逗我還是認真:“說說看。”
3 消得飛花幾度,與子同遊(11)
“大家都知道皇帝好色,不如送個美貌的女刺客接近他,酒裡下點迷藥,剩下的事就好辦了。”
歐陽大喜過望:“石榴,真是近朱者赤啊!你跟了我才幾天,竟出落得如此深明大義!”
“什麼意思?我猜對了?”我警覺地問。
他這下有點沉痛了,欲言又止地看著我:“呃,石榴……”
“說。”
“你對皇帝不敬,可不是一天兩天了……”
“國家老被別人壓著打,他卻不管事,整天酒池肉林,靡靡之音,我早就看不慣他了。”阿白沉靜地看著我,我拍著桌子口若懸河,“歐陽兄,你就衝我敢對他大放厥詞,就挑上我了,對不對?好說!你們多教我點功夫,待我的毒一解,就去會會老皇帝!既然不用取他性命,我學幾招過硬的逃脫術就行了,阿白你放心,不就是他的血嘛,包在我身上。”
我豪氣萬丈,大包大攬,歐陽坐近來,伸手欲擰我的臉頰,我頭一偏,躲開了,他哈哈笑:“石榴姑娘膽色過人,但姿色嘛……”
他在嘲笑我不夠格當個“美貌女刺客”呢。真是不識好人心!我氣呼呼:“歐陽阿三!你欺人太甚!我是沒你的越天藍好看,但我認識諸事宜神醫啊!他把我易容成貂蟬昭君也是有可能的!”
我底子是差,好歹也是個女的對不對,諸事宜自己都能扮得美妙無雙,焉知我不能?我很生氣,喝了一碗白粥又去添了一碗,阿白看著我,挑一挑眉:“你的胃口倒不壞。”
“為何要壞?”我覷著他愁眉不展的容色,又忍不住開導他,“既然有解方,說明你也能活下來,就別老發脾氣了,好歹心情愉快地撐到那時候。”
歐陽插話道:“他啊,天生就是個乖戾性子。”
阿白斂了眉,神情一黯,我見之不忍,解圍道:“沒人天生性情乖戾,我娘也不是,阿白你也不是,你是生病了。生病的人都覺得自己軟弱無用,生的其實是自己的氣。”半年前,我接待過一個身染重疾的食客,是個老秀才,他留給我一冊古書,我學給阿白聽,“我在書裡看到一句話說,‘強極則辱’,我不曉得是否也適合你,但我想對你說。”
還有句話我沒說出來,長得好看的人脾氣都臭。阿白盯住我,深湛雙瞳像被深雪浸透了,倦乏地倚回椅背,慢慢地說:“你是對的,先活著,餘下再作計較。”
歐陽鬆了口氣,望向我,眼底眉梢竟有讚許之意。可我說了什麼?還是我表了態,使他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