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為何要學大刀呢?說書人的故事裡,很少會有刀客成為天下第一呢。”
他人長得壯實,心也實誠:“沒事!幫主說我是力量型的,走不了輕靈風格。”
“你們幫主武功很高哦?”我循循善誘。
他不大好說歐陽的壞話,囁嚅著:“據說幫主的武功深不可測,但……我還沒見過他出手。”抓抓頭皮,又說,“但有我們在,用不著他親自出手。”
“你們有多少人?”
“三千。”小夥子見我是歐陽的朋友,也不隱瞞,“我們多是阿祥、吳添海、舒達……這些大俠們一手挖掘和培養的。”
舒達?這個名號我聽過,我的食客裡有人提到過百草大俠舒達,說他數年前縱橫江湖風頭無兩,連武器都不用,隨手摺一根柳條或一朵花就能殺人於無形。這位江湖浪人無妻無子,獨來獨往,瀟灑疏狂,暗殺了不少魚肉百姓的狗官和紈絝子弟,他所到之處,闊佬們都戰戰兢兢,還暗地勾結,湊份子請第一流的殺手滅掉他。
可惜殺手們都不是舒達的對手,他依然遊走於江湖,成為不敗的神話。就是這麼個狠角色,於三年前的一個雪夜失蹤了,再也未在江湖中現身。有人說他死在大內高手的掌風下;有人說他和西域來的高手比武,同歸於盡;還有人說他遇見了意中人,隱居山林……猜測不絕於耳,但沒想到,他竟在蒼平草原!
像舒達大俠這樣桀驁的人,能斂去無拘無束的性情,成為匪幫一員?風雲幫,真的是歐陽所說“打家劫舍殺人放火”?這分明是舒達最痛恨的途徑,恨不得殺之而後快,怎會同流合汙?小夥子又去練武了,我暗自揣測,風雲幫網羅了這麼多民間高手,背後必有大動作。
那會是什麼?難不成真是刺殺皇帝?我一個哆嗦,忙鎮定心神,繼續數鴿子。但凡是有生命又不聽指揮的生靈都能難辦,它們不似人,一聲令下就能站成幾排讓你點兵點將。往往剛才還在帳篷上待著的鴿子,下一刻就飛到藍天上了,跟同伴們你來我往,叫我眼花繚亂手忙腳亂,越數越沒章法。
照這樣下去,莫說天黑了,就算再給我十個時辰我都不行。可這也太挫敗了吧,我可不想讓他小覷了我,強打起精神,專心致志地為眼簾中大同小異的鴿子取外號:“小兔子,你別亂飛;小葡萄,你就待那兒吧;小蚱蜢,你又飛來了幹嘛,去去去……”
鴿子很難辨識,但給它們安上了名字後,我的眼睛就有了識別度。實在太相似的呢,我就抓住它,在這隻腿上綁一根青草,在那隻翅膀上別朵野花……好一通安頓後,我吁了一口氣。笨人有笨辦法,老天誠不欺我。
黃昏時,歐陽才走出帳篷,我數得有些累,衝他眨眨眼。但他看上去比我還疲憊,走到我身邊,往草地上一躺,擋住眼睛,不說話。我不能分神,仍用眼睛追隨著白鴿子們,等空下來一看,他已經睡著了。
4 日日花前常病酒(2)
夕陽照在他身上,像勾勒了一道金邊,他在我身畔以一個很舒服的姿勢睡著了。
大朵大朵晚霞的光芒落在他熟睡的面容上,他用手擋住了眼睛,只露出一個完美的下巴頜,嘴唇的線條很美。這張睡顏純良天真,像孩童般惹人心生疼愛。雖然睜開眼就不同了,他嘴巴很壞,人又古怪,一忽兒錙銖必較,一忽兒出手闊綽……像個謎。
可他此刻的樣子,像一隻金色的雲豹,悠閒地躺在自己的家園睡去了。
好想摸一摸。
不敢。
我看著他,想躺在他身旁,仍不敢。天漸漸地黑了下來,他那撥手下也知趣,無人驚擾。可草原上入夜後就涼了下來,加之夜露深重,我想起身回屋給他取條毯子蓋上,剛想支著胳膊起來,他立即睜開了眼睛。
這是個睡眠好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