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嗎……
“不碰就不碰,稀罕。”他這句話真是誅心之論,我又不是一代名妓,曲意承歡仍能婉轉多姿。焚心的火燃了起來,我憤憤地瞪他,整了整衣衫,自顧自地想門外走去。
歐陽今夜像個暴君,袖子一拂,案上杯盞碎了一地:“你敢走?”
“是啊,我敢。”我不畏強權,喉中似血似氣,拂袖出門。
門外風一吹我就清明多了,真要和他強辯我未必會輸,胡攪蠻纏是我強項,可不知何故,我懶得說了。真的,很多話,直白的,曲折的,猛然都不想再提,一句也不想再提。
這下是再也睡不著了,索性又到院子裡坐下。坐了半天,忽覺身後有人一步步走進,我以為是歐陽,沒回頭。那個人慢慢走到我身後,忽地抱住了我,輕喚道:“石榴。”
我嚇住了,是阿白,我掙脫他的懷抱,他並不強求,鬆開了手,擰了眉看我:“在想什麼?竟也睡不著?”
風吹著他的衣袂,像是流淌的水波,他沒有穿官服,頭上卻束著冠,好文雅的樣子,好像水墨畫,我心中一悸,絕世獨立,如一彎瘦月,竟有這樣好看的人。月亮——我總愛這麼形容美好的男子,他不是我
的心頭好,但如果是我,我的人生是不是就會簡單些?
他的雙目如月華澄澈,低道:“石榴,我自知風雨迷亂,朝不保夕,想對你作出什麼承諾,卻也只是空中樓閣。我思之良久,你若不喜歡紛擾,我願放棄了這大位,隨你去。”
我為什麼不喜歡?我喜歡有錢人,皇帝是天下最有錢的人,我怎會不喜歡?他的語聲太悽切,我忽然回憶不起來在我們最初的相識中,他是個壞脾氣的皇族。眼下他對我是這麼和風細雨啊,有一股酸熱在我眼眶竄動,我忍不住喚他的名字:“阿白,阿白,你做不到。”
這個世上,每個人的人生都是自己的,苦樂只有自己明白。他若做得到,就不會自苦多年。他凝視著我,恍惚輕笑:“不,石榴,江山在我眼中不及你金貴。只是,我不幸生於帝王家,若得不到它,就會失去生存的權利。命懸一線,就是這個道理。可我這些天反覆在想,若改了名換了姓,和你隱居於青山綠水,他們找不到我,時日一長,怕也會算了。”
我著急起來:“不行,天下若大亂,你我都無容身之地,殿下,不可以。”
“石榴,天下再動盪,總有一處容得下一對平凡的夫妻。我們耐心些,多走一些地方,總能找著一個高山遠水的村莊,豐衣足食,你說可好?”
他溫雅的眉宇漸漸放出光來,先是傷懷,漸漸化作了欣慰,語聲又太低,近乎於耳語,惹得我幾乎要點下頭去,將他狠狠摟過來。
可是,他不是歐陽,那就不能夠。歐陽對我再壞,也是我所喜歡的歐陽。唉,阿白明明待我更溫柔,可我竟還是豁不出去,真愁人。
見我不吭聲,阿白的神情黯了黯:“在草原上,你總對我說,阿白你放心,我當真把心放在你這兒了,你卻又不要嗎?”
我做不到答應他,可是回絕的話硬生生地堵在嗓子眼。阿白不是別人,大戰在即,他心中得有希望才行,這會支撐他活著,我……
一抹星輝移照在我們的臉上,在這呼天不應的夜晚,我與他抱了一抱。
活該我倒黴,不遠處有人淡漠出聲,波平浪靜地說著利刃般的話:“獵鷹國已兵臨城下。”
淡淡的初夏夜晚,歐陽和蓮花公子相攜而來,就立在簷角下,揚著臉看著我們。露水凝華間,我望見了歐陽驟然一變的面色,這讓我痛陳心扉地知道,我做錯了事。
雪擁藍關馬不前,人生的至滄桑處,也不過如此。
11 一生孤注擲溫柔
日上塵囂。
旗幟迤邐,兵馬如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