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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姑哭了,鼻子一抽一抽的,爹爹去撫她臉上的淚,但她有淚如傾,擦之不斷。我倚著爹爹,他慢慢地說:“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是我自己。”
往事悽迷而過,前塵往事似灰塵般紛紛揚揚地迷住了雙眼,我在爹和孃的苦難中哭成了淚人,從此知道了厄運的來源,卻無從預計圓滿地歸處。
我們不是天朝人。在一些年前,爹爹是獵鷹幫的大祭司,潛心修煉多年,他開了天眼,攝心術已入臻境,這就是眾人口中“身負異能”之所在了。起初,幫主隊爹爹的絕技大為褒賞,但當爹爹接二連三地為之除去了幫中叛逆後,幫主變臉了。
有道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爹爹的異能既能收服叛逆,也能收服幫主,威脅到他的位置。於是在一個月黑風高夜,幫主將剷除樂風起作為頭等大事來盤算。而這一切,被爹爹的好兄弟冒著生命危險通報了他。
幫主當年年少意氣相投,青山結交,而後一登高位,六親不認。攝心術只能對不設防的人下手,對幫主這種已有防備之心的人來說,實是艱難。爹爹連夜逃走,沿路隱姓埋名,流落到天朝。
他全無方向,隨心漂泊,如此遇見了我娘,度過了兩載好時光。兩年後,他以為避過了風頭,在市集拋頭露面也無人問津,膽子便壯了些,頻頻在市面上走動,最遠到過京城,做些木材生意補貼家用,一來二去的,也攢了點小錢。
若沒有那一天,樂家的今天會是什麼樣呢?一切已不可考。爹爹只記得那是一個陰天,他換了些銀票,又買了幾樣糕點,僱了一輛馬車,就要回到綠湖邊和妻子團聚,享受天倫之樂。而後,兜頭的黑暗將他罩住——
恢復意識時,他已在一間如今日般的黑屋子裡,有人問話,問他是否願意合作,為他所用。爹爹心知仍是攝心術惹了禍,但百般推脫仍無
濟於事,最後他惹惱了對方,被關押至天牢,一晃十四年過去。
這十四年間,時不時有人提審爹爹,許以重金相誘,逼他充當走狗。這一派勢力,是皇帝。皇帝想一統天下,一想天開地認為,只要派爹爹出馬,所有的國家必然俯首稱臣,跟天朝簽下城下之盟。爹爹說攝心術達不到此等境界,但皇帝不信,還揚言要殺樂家全家。
爹爹這才慌了神,只得一味撇清關係,咬緊牙關,只說和天朝農家女子有過露水情緣,並未誕下後代。皇帝耳目眾多,當然不肯信,但爹爹遊走於集市也是改名換姓了的,他們一時查不出,但也不願縱虎歸山,便繼續將爹爹鎖在大獄。
半年後,爹爹見脫逃無望,便刺瞎了自己的雙目,成了廢人。皇帝大怒,恨得牙癢癢,卻無可奈何,又深知攝心術的厲害,不捨殺他,一道永不赦免的密令下來,大有讓爹爹將牢底坐穿的意思。
絕技在身卻身陷囹圄,爹爹的年華在牢中蹉跎了。悔嗎?他想,只要保得妻女周全,他是不悔的。雖然在無數個夜晚,狹小的天窗漏過半扇月光時,他會想起那個襟衣布裙的女子的笑顏,他們在桂花樹下定情,即將生下小小的嬰孩,異鄉人也有了一個溫暖的家,卻在一夕之間化為烏有。
她好嗎?他想,她好嗎?
自從皇帝放棄對爹爹的逼迫後,頭幾年,爹爹過得還算清淨,是個被遺忘的重犯。但從第七年起,陸續又有人前來試探他了,仍是重金高官的許諾,但有誰會比天子的賞賜更豐厚呢?又有哪個圖謀不軌心術不正之人不懂“卸磨殺驢”的道理呢?從了這一派,就得罪了皇帝,爹爹深知一旦開了口,就會面臨性命不保,故仍盲著一雙眼,整日枯坐。
對方不死心,一次次地攻關,又是幾載過去了。爹爹想,從此終生都將如此吧,明明尚在人世,卻被迫和心愛生死相隔。更苦痛的是,他是猝不及防地離別,妻子還矇在鼓裡。
她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