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迅速擴大。一些燈火已經熄滅。傳者在往外撤盤子。人人都害怕極了。副領事的時刻來到了。他開始叫喊了。
〃冷靜些,請你能不能冷靜些。〃夏爾·羅塞特說。
〃我要留下來!〃副領事叫道。
夏爾·羅塞特拉了拉他的衣領。
〃你不可能,這明擺著。〃
〃就一次。一個晚上。只要這一次,讓我和你們留在一起。〃
〃這辦不到,〃彼得峰根說,〃請原諒,你這個人物,只有不在場的時候,才會使我們產生興趣。〃
副領事開始抽噎起來,沒有再吐出一句話。
有人在說:
〃多麼可憐,我的上帝。〃
隨後,第二次出現了沉靜的場面。安娜一瑪麗·斯特雷泰爾出現在另一個廳的門口。在她身後,站著米歇爾·理查遜。副領事四肢在哆咦,他連走帶跑,朝她那邊奔去。她站在那裡沒有動。年輕的彼得·摩根一把抓住副領事,牽著他,轉向八角廳的門口。副領事已經不再抽噎,他由著彼得·摩根,沒有反抗。彷彿他就等著那樣似的。人家看見彼得·摩根一路牽著他,穿過花園,人家看見衛兵開啟大門,副領事出了大門,大門重新關上。人家還能聽到叫喊聲。叫喊聲停止了。安娜一瑪麗·斯特雷泰爾這時對夏爾·羅塞特說:
〃現在,到我們這兒來吧。〃
夏爾·羅塞特還愣在那裡,望著她。
有人在說:
〃他雖然在哭叫,其實是在嘲笑吧?〃
夏爾·羅塞特跟在安娜一瑪麗·斯特雷泰爾的身後。
有一個人想了起來:〃在花園裡面,他口裡吹著'印度之歌'的曲子。最後一個還能記得'印度之歌'的人。從前,關於印度,他所知道的一切就是:'印度之歌'。〃
有一個人在想著:〃他在拉合爾看見的,在別的地方不曾看見的,那到底是什麼?是會芙眾生?是麻風病人身上的灰塵?是薩里瑪的花園?在到拉合爾之前,他是希望看到拉合爾,就那樣永遠維持下去,永遠不為其所知,好讓他企圖摧毀拉合爾的念頭,也一直拖延下去嗎?無疑是這樣的。因為,不然的話,一旦他了解了拉合爾,他可能就死了。〃
在路燈下面,在這個即將開葷的夜晚,她,加爾各答的瘦女子,撓著禿頭,坐在那群瘋子裡面,她在那兒,頭腦已經空了,心兒已經死了,她一直在等著食物。她在說話,在講著什麼,沒有人明白。
高牆後面,音樂聲終於停止。
從炊事房的門後面,傳出來一陣叮叮噹噹和搬動東西的聲響。扔食物的時候到了。
今晚,在法國使館的炊事房後面,很多吃的東西被扔了出來。她穿著粗布衣衫,背後漏著窟窿;她狼吞虎嚥,速度神奇,一面躲閃著別的瘋子揮過來的巴掌、拳頭;她嘴巴塞得滿滿的,笑得快要接不上氣來。
她吃過了。
第八節
她繞過使館的花園,唱著歌兒,朝恆河走去。
〃現在,到我們這兒來吧。〃安娜一瑪麗·斯特雷泰爾說。
彼得·摩根回來了。副領事一定還在花園柵欄的外邊。人們還能聽到叫喊。
電唱機低音播放著舞曲,沒有人在聽。他們現在五個人在客廳裡。夏爾·羅塞特獨自站在一邊,靠近門口,他還在聽到領事叫喊,他看見到領事——晚禮服和蝴蝶結——趴在柵欄上,叫喊聲停止了;副領事身子一跌一撞,開始沿著恆河走去,走在麻風病人中間。每一個在場人的面孔,包括安娜一瑪麗·斯特雷泰爾的面孔,都繃得緊緊的。他們在聽。她在聽。
喬治·克萊恩——一雙眼睛深陷,眼圈看不到睫毛,眼光咄咄逼人——,看見他那雙眼睛,好像他人很兇殘,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