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阿姨生嘉芝的時候,已經有四十歲。”
顧老太太是顧老的第二任妻子,顧政深和顧嘉芝是顧老太太所出,顧老前頭三個孩子,是已逝的太太所生,當年顧老太太生女兒,因為是高齡產婦,九死一生,一度在圈子裡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
顧老頷首,語氣透著緬懷:“那個時候醫療水平沒現在好,我接到家裡的電話說她要生了,正在部隊裡開個重要的會,不好為了私事耽誤工作,等我趕到醫院,已經過了七八個小時,她還在產房裡出不來。”
“好不容易生下孩子,自己卻整得大出血,硬生生去了半條命。”提到老妻生產受的苦,顧老也是感慨萬千:“也因為這樣,她特別疼愛嘉芝,覺得這個女兒是她拿命換來的。”
提到顧嘉芝,顧老重新望向鬱庭川。
顧嘉芝喜歡鬱庭川,在顧家不是秘密,就連他都以為,鬱庭川會成為顧家女婿,結果卻有緣無分。
至於鬱庭川娶的那個女孩,顧老也知道一二,幾年前顧衡陽為和個女孩在一起要買房,在家裡鬧絕食,最後不了了之,去年顧衡陽回國,又在家裡鬧了一場,說不要結婚了,跟他母親大吵一架後出車禍斷了腿。
顧錦雲和繼母關係不錯,有空回來孃家,也會把兒子做的混賬事傾訴給顧老太太聽。
晚上睡覺前,顧老太太就一五一十告訴顧老。
年輕人的感情糾紛,老人家不想管,但那些事也在他這裡掛了號。
現如今,鬱庭川重提顧嘉芝出生的場景,顧老心知肚明,並非是與他敘舊,卻不得不順著鬱庭川的話往下說,從鬱庭川進門到現在,未曾流露出大張撻伐的意思,反而是一派尊重的姿態,也因為這樣,他這個長輩被高高架起,有些話反倒不好再講,心裡百味雜陳。
顧老也不得不承認,鬱庭川確實比顧政深沉得住氣,也更懂得怎麼在和人談判時掌握主動權,簡簡單單幾句話,斷了他為孫女求情的可能。
鬱庭川說到顧老太太生女的事,話外音就是:您自己經歷過這種類似生離死別的情況,應該清楚當時的感受,昨晚的我亦是如此,您怎麼好意思讓我不計前嫌?
所以鬱庭川這裡,終歸是記上了!
然而,顧老提不起惱怒,反而心生愧疚,只嘆息道:“清薇推倒你妻子,致使她早產,我知道說聲對不起送個花籃是遠遠不夠的,以後你如果有事,只要我力所能及,可以來找我,我這張老臉,還有那麼點用處。”
鬱庭川卻沒應下這番承諾,而是喊了他一聲顧叔,語氣顯出敬意:“您比我父親年長不少,撇開輩分這一點,您和我祖父才算同齡人,記得有一年春節,我跟著政深來家裡,您給政深紅包也沒落下我,政深的紅包比我厚,但是裡面的錢卻不如我多,您給了我五張面值百元的紙幣,政深卻只有七張50元的紙幣。”
那個時候,‘錢’還不像現在這麼不值錢。
追溯起往事,鬱庭川眼裡有暖意:“您知我在鬱家艱難,所以心生憐憫,這份情時至今日我都不敢忘。”
說著,他的視線投向顧老,緩緩道來:“昨天晚上,不管有意也好無意也罷,對我太太的傷害已經造成,再多的補救,也只能是事後補救,倘若推人的不是您孫女,是孫子,今晚我不會過來坐在這和您講述這些往事。”
如果顧清薇是男的,凌晨在醫院,鬱庭川怕是已經動手教訓。
顧老聽懂他的言外之意,不置可否。
“年輕是好事,特別是十幾二十來歲,正是可以肆意而活的年齡,等活到我這個年紀,不管是想問題還是做事情,早已沒了最初的熱血,衝動不一定是錯,它代表了活力和激情,隨著人年紀越大,對這兩樣東西就變得越渴望。”
桌上,擺著兩杯泡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