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藥的工作卻放不下,因此,我三不五時就會夜盜奸商惡吏的家,拿他們的錢來貼補藥費。”他一邊說,根本不敢看她,以為她會激動難平。
但她的神色卻很平靜。“這事我早知道了。”
“啊?”換他迷糊了。
“你可知城裡有位俠盜,綽號一枝梅,做的是與你相同的事情?”
他定定地看著她,這一刻,他覺得她跟一枝梅分外相像;但……不可能吧?
“我知道一枝梅的事。但昨夜,我卻見她夜盜方家,通古玉坊在柳城的聲名一向不錯,不應該成為她下手的目標。”
所以,他從頭到尾也沒有懷疑過她,她不知道是該感動他的信任?還是氣他腦筋太直,不懂得變通。
“你就沒想過,一枝梅不是要入方家竊盜,而是——”她頓了一下,深吸口氣後才道:“她辦完了事,準備回家。”
“回家?”他好像被雷打到了。“一枝梅……回方家?”
“是的。”她點頭,雙腳錯步,一陣煙似地掠過他身邊,順手取下他的假鬍子。“一枝梅要回家,因為,我就是一枝梅。”
他看著她,一會兒,又低頭喘口氣,再望她,復又轉過身去,如此三、四回,他才漸漸平靜下心情。
他懷疑過一枝梅的身分,但他從來沒懷疑過她,因為他喜歡她,所以他信任她。
可她告訴他,她就是一枝梅,她跟他一樣,白天有一個身分,夜晚卻成了樑上君子。
他的心情很亂,但很確定並不是厭惡。方大小姐是一枝梅……天哪!這種事居然真的發生了。
“一枝梅……昨晚我追了一枝梅大半夜,才在判官祠附近失去她的蹤跡……一枝梅的輕功身法鬼神莫測,而你……”
“見鬼的鬼神莫測,我不小心踏空了一腳,摔進廢井裡了。”提到這件事,她就火。
“啊?”他的腦子很糊塗,但還是勉強回想,好一會兒,他恍然大悟。“你是因為摔跤,才氣我、不想見我?”
“你以為呢?”方笑顏瞪著他。“你自己說,你是第幾回把我追得那麼慘了?你我無仇無怨,頭一回相遇是在王老虎家裡,那時我一發現是你,入庫房取金珠,也給你留一半,你卻見我就找麻煩,我得罪你了嗎?”
“不是的。”他連忙辯解。“我們無仇,只是……那夜你走後,留下一枝絹布梅花,卻讓我做了代罪羔羊。王老虎以為我就是一枝梅,領了一大群打手追了我大半夜,我氣忿背黑鍋,因此才想找一枝梅說清楚。”
所以,他們之間純屬誤會,罪魁禍首是王老虎。
她瞪著他、他也看著她,兩人對視半晌,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心頭的陰影和不敢置信也隨著這陣暢笑,撥雲見日。
其實她做俠盜也沒什麼不好啊,由此可見,他們性情投契,夫唱婦隨。
想著想著,他越發愉快了。“笑顏,對不起,昨晚害你受驚了。”
她扭著手絹,好一會兒,才小聲地說:“不關你的事,我早該告訴你事實。”
“現在說也不晚,以後,我們可以一起行動。”
她噗哧笑著。“上哪兒行動啊?”
“王老虎家啊!他害我們之間產生誤會,還威脅我和二師姐不歸順他,就把我們趕出柳城,於情於理,都要找他開刀。”他說著,牽起她的手。
“好。”她對王老虎也很痛恨,那傢伙曾經搶劫、打傷過她爹,官司都還沒了呢!
“那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三更時分,王老虎家門口見。”她說,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跟心上人攜手盜竊。但他們性情相合、喜好一致,真是讓人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投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