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坐在床頭想霍容,忽地瞧見對面榻板空著。
這麼晚,小渾蛋去哪裡了?
晚上是豆毛大人出沒的時間,豆毛兇猛,四處夜巡抓違紀學生,可別真讓他給撞著。
國子監內湖上,月光茫然投射在水面,一葉扁舟蕩在湖心如同靜止。
船尾坐了兩人。
“少爺,老爺那邊催得緊,要你快些收拾霍容。”
陸見歡緩緩擦亮火折,他的臉色在月下顯得格外蒼白,目光輝麗,卻無一絲情感,如同詭異的植物,在靜夜裡寂寥妖豔地生長。
紙錢點燃一角,被拈起來丟入火盆。
黑衣人也默然地往火盆裡丟紙錢。這是一年一度少主子心情最差的日子,他自然懂得何時閉嘴。
“三年了,”陸見歡說這話時,月光懸停在他身上格外冷清,整個人竟有一種幽幽淒涼,“日子快得滲人。”
黑衣人猶豫稍許,像是在打腹稿:“少爺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為那樣的人掛懷。少爺曾教導屬下,成大事者,寧教我負天下人,毋教天下人負我,處世三分機心七分狠,唯獨不要留一絲真情。少爺您自己忘了嗎?”
火盆裡的紙錢燒盡,陸見歡擰開酒壺,仰頭狂灌。
黑衣人嘆道:“少爺,我始終不明白,為什麼你遲遲不對霍容下手。”
陸見歡移目對月,眼光如風雨前陰霾的蒼穹,冷笑的唇輕啟微闔:“在他死之前,我要他身敗名裂。”
黑衣人聽了大喜,正襟跪倒:“願少爺永銘此志,屬下當效死輔佐少爺。”
陸見歡仰頭又是一口酒。黑衣人又道:“少爺,難得出來一趟,莫為舊事所擾。屬下特地為您準備了……”
黑衣人拍手號令,艙裡走出一名妖嬈女子,雪腮粉鬢,姿態豐妍,跪倒在陸見歡面前:“奴婢見過歡少爺。”
雖是自稱奴婢,眼睛卻機靈地不時偷偷抬起打量陸見歡,也不懼與他目光相對。
陸見歡盯著她看,便能從這女子的目光裡看出躍躍欲試的大膽和企圖心。他笑笑,眯起醉眼:“叫什麼名兒。”
“回爺的話,奴婢紅惜。”
“紅惜……”陸見歡唇畔漾起玩味笑意,像是在品味酒,又像是在品味這名字,“紅惜,你願不願意為我做點事?”
紅惜粉腮緋紅:“紅惜……自然願意。”
“那好。你回去收拾下,明日起便去綺雲待著。”
紅惜聽到這話立時懵了。
綺雲是京城頂有名的青。
紅惜原以為攀上了丞相公子這根高枝,日後縱然做不成個妾,做個通房薦枕的丫頭也夠榮華富貴。誰料一來就要被賣去青,眼裡頓起了淚。
陸見歡囑咐完黑衣人,俯身托起紅惜下巴,緩緩拭去她眼角淚水:“哭什麼,還有正事沒說完。”
紅惜抽噎:“爺請說,奴婢聽著。”
“你到了綺雲,給我盯著一個叫秋娘的花魁,看清楚她有哪些相好;尤其一個叫做孟西河的人,你要想法子打聽秋娘和她說什麼,然後回報給我。”
她聽了怔然無語。陸見歡以指腹碾滅她兩粒剛滾出眶的淚珠,又撩她的耳墜拈在手裡把玩:“正事說完,也該想點別的。”
紅惜本出身於下等官宦人家,是個清白的小姐。父親是個地方官,可惜三年前治理河道一時念起,不聽她勸阻扣下了工部發放的賑災餉銀。後來東窗事發,全家流放,她也是因為相貌好而被官差悄悄留下,綁到私市上去販了個好價錢。由此才被這黑衣人收養訓練了一段時日。
她天生聰穎,又幾經波折,對男人的嗅覺也相當敏銳。她明白眼前跟的主決計不同於那些紈絝子弟,這個世代簪纓心機深沉的男人,終有一日會代替他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