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他那欲要催問又放不下架子開口的尷尬模樣瞧夠了,才又揉著他心口柔聲道:“這其三呢,陛下只自己說,三年都過來了,這會兒急得什麼?當初陛下心裡是怎麼個主意?行百里者半九十啊。”
李晗怔忡恍惚良久,惆悵笑嘆:“怪道皇后也說你最是心思巧密,她若是能有你這般——”
“陛下!”不待李晗說完,謝妍已打斷他。她正身跪了,低聲道:“陛下可不能這麼說,皇后的德儀,妾……怎麼好比呢……”
李晗一驚,扭頭去看她,只見她杏眸明澈,黛眉端莊,金棕襖子錦藍裙,只一支攢珠累絲的點翠鳳釵,再不需旁的瑣碎寶鈿,佔盡了大氣雍容。他忽然心瀾微動,一時百感交集,當下不覺呆了。
反是謝妍忙忙地將他喚醒神來,催他早回兩儀殿勤政。她命宮人取了暖帽手爐來,親自侍奉李晗穿戴齊整了,送他出門。臨行時,她扶著龍輿,對李晗道:“麒麟望著就大了,近來愈發的長進,每日學裡教授的那些詩書經典,不夠他瞧上半日的。妾尋思著,該給他選一二位博學名望的老師才是。不知陛下如何打算?”
李晗道:“聽來你倒是已盤算過了。”
“盤算可不敢,不過是多想了點罷。”謝妍一笑:“陛下以為,文淵閣博士任子安,何如?”
“任子安?”李晗脊背微一挺,坐直起身來。“論才名,倒是無可指摘的。可他……”他輕拈著須,眼中顯出猶豫之色來。
謝妍見他不決,又道:“妾知道陛下擔得什麼心。雖說英王福薄早夭,可若論起才學品性,卻也是無人不稱道的。既是賢士,自當唯才是舉,計較些怪力亂神的避諱,反倒失了皇家的大氣。”
李晗微笑道:“朕聽說,這任子安曾是你謝公府上的教師呀。”
謝妍道:“妾舉賢不避親。再說了,任博士先為公府教師,後為英王的少師,這人品才幹,妾才得已知道。若是換了別的人,妾到未必敢叫麒麟去拜他了。這為人父母之心,陛下難道體諒不得麼。”
李晗聞之又問:“他從前是九弟的少師,後來也做過三弟家阿寶的老師,如今又來做麒麟的老師,這職名可怎麼說道?”
謝妍眸色微閃:“這一件事,妾可說不得。”
“罷了罷了。”李晗擺手笑道:“當年皇祖母給阿寶進封郡王時那孩子也不過才八歲,如今麒麟也有五歲了,你謝氏祖在齊地,就封他臨淄郡王罷。只是他到底也還小,你可不要夥同了任博士緊逼著他念書,逼出好歹來。”
聽聞李晗當眾說出這番話來,謝妍不禁大喜,忙叩拜謝恩。她笑著回道:“陛下可放心罷。這孩子好學上進,只怕不能學有所成,替君父分憂,哪裡還需要人逼著。”
李晗連連喚她起身,笑道:“你當真快讓朕去罷,再多偷得幾刻閒,回頭被咱們杜御史知曉了,又不得輕饒了朕。”
謝妍這才起身來,又俯身在李晗耳畔輕道:“陛下只管放心去罷,淑妃妹妹那兒,妾自然理會得。”
一句話吹入心去,惹得李晗心下酥甜,不禁笑得飄然起來。
待到李晗去得遠了,謝妍返回殿中,一面喚宮人來梳妝,一面就差人往靈華殿去打聽淑妃起身沒有,又命人將血燕、白參各煲了清補潤肺的湯水,就要給墨鸞送去。
“妃主何必待她這樣好。宅家如今已是來得少了,好容易來了,妃主還拼命往那頭攆。”身旁的宮女一面給她戴暖帽,一面低聲埋怨。
謝妍輕擰一把那丫頭的臉,挑眉斥道:“這話私下裡說一回已是罪過。往後再敢胡說,看不怕閃了舌頭!”
那小宮女捂臉笑著去取斗篷。
謝妍靜瞧著她,不禁暗笑:
這小妮子懂得什麼,若當今是位英武的主就罷了,偏生是個仁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