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亙和白姬沒說話,彷彿知道對方必然會說出一切緣由。
“三年前,我女兒剛上大學,卻遭了這個畜生的毒手,網貸,裸貸,威脅,恐嚇,最後讓她出來賣。你們說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子該多麼無助啊。而始作俑者,僅僅是因為非法集資關了三年?”
白姬沉默,蘇子亙問道:“你女兒現在怎麼樣了?”
逃犯轉過身來看了一眼蘇子亙,眼神空洞,道:“死了。三年前受不了輿論,跳海死了。”
逃犯哈哈大笑,道:“我從沒幹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一直老實本分,然而,老婆跟人跑了。唯一相依為命的女兒又得到了這樣的結局。”
“你們說這世道為什麼這麼欺負人?你們說我殺他錯了嗎?你們說金正堅該不該死?”
白姬沉默。
蘇子亙一臉唏噓,道:“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補有餘。”
“大叔,抽菸嗎?”
蘇子亙回車裡,從駕駛座上掏出一包煙和一個打火機,朝逃犯丟了過去。
逃犯眼神訝異,看著這個年紀輕輕的蘇子亙。
笑道:“你是第一個丟煙給我的警察。”
兩手一夾,火機一點。深吸一口,舒坦。
“沒想到臨死前還能抽到這麼棒的煙。”
蘇子亙莞爾一笑,他知道煙並不是很好的煙,只是派煙的自己讓他與有榮焉。
“有科研說法,說世界一直在遵循一條不變的熱學定律,那就是熵增。”
蘇子亙道:“你知道什麼是熵增嗎?”
逃犯笑了笑,道:“普通平頭老百姓,沒讀幾年書。不認識。”
蘇子亙點點頭,繼續道:“熵就是指混亂因子。熵增,大概意思就是世界是在一直走向混亂的,這個是不可更改的。”
逃犯吸了一口煙,笑罵道:“小子,別以為派了我一包煙就可以忽悠我。要是真混亂的話,這世界應該早打仗了吧。哪有現在國內這麼和平。”
蘇子亙道:“和平嗎?你剛不是殺了一個人嗎?”
“那是因為他該死,我也做好了償命的準備。”
逃犯一臉倔強,大聲喝道。
蘇子亙道:“值嗎?用你的命抵他的命?”
逃犯抬了抬頭,眼裡不爭氣滾動著淚水,道:“沒有什麼值不值的,在這個世界上我也沒什麼牽掛了。”
蘇子亙點了點頭,繼續道:“報仇雪恨後,就殉道。我知道你想問我們什麼,不就是問你殺金正堅這事對還錯嗎?”
逃犯眼睛看向蘇子亙,眼神中有疑問,也有求解。
蘇子亙笑了笑,道:“好人有好報,惡人有惡報。這個是世界上大部分人所追尋的正義。你報了仇,你得償所願。可你覺得你這個行為就是正義的嗎?”
“為何不是,懲惡揚善,殺了這種社會的渣滓,為何不是正義?”
逃犯怒喝道。
蘇子亙搖了搖頭,道:“剛跟你說了一個定律,熵增,世界一直在走向混亂。你說如果真一直在走向混亂,早打戰了。那你可知為何至今還基本和平?”
彷彿知道逃犯回答不了,蘇子亙繼續道:
“那是因為有法律,有規矩,有執法,有持續做熵減的手段。”
“懲惡揚善沒錯,但如果人人都覺得自己殺人都是對方做惡,自己行善呢?那是不是每個人殺人都可以冠冕堂皇毫無負擔?世界是不是就開始打戰了?”
“什麼是善?什麼惡?無良商人斂財無數,卻捐贈了幾十所學校。他是善是惡?為救一人而殺害另一人,這是善是惡?”
“你為女兒報仇雪恨,追求的是結果正義。我們執法者,倡導的是過程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