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店家娘子送來了一套衣裙,又叫人打了熱水,安排妥當,便退出去了。
容娘大喜,費了大勁搓掉身上泥汙,又換過一桶水,方收拾乾淨。她想了想,將發草草綰了,仍用木棍簪了發,便出來見大郎。
大郎徐守中與那青年正在堂中說話,見她過來,兩人齊齊將言語停了。
那青年眼中亮了一亮,心道,這才有些樣子,不然我當將軍的妹子是個母夜叉呢!
容娘福了一福,待要問八斤之事,徐守中卻敲了敲桌子一方,示意容娘坐下。
容娘心急如焚,卻也只得坐了。
“小娘子不必著急,我與小郡王打賭,兩個時辰定有收穫。如今你已尋著,他定不會空手回來。”
那青年笑嘻嘻的朝容娘道。
容娘不由大喜,垂首謝過。待她抬起頭來一打量,方才發現青年竟然只有——一隻手!另一隻衣袖空蕩蕩的,似是被齊肩削去了。
青年掀了掀眉毛,道:“若我說是掉下馬摔的,小娘子信也不信?”
容娘怔怔的搖了搖頭,道:“摔下馬來,只會對骨頭有損,不至……。”容娘不好說出口,只好用手做切割樣比了一比。
青年哈哈大笑。他濃眉大眼,年紀與大郎相若,但笑起來格外爽朗,讓人陡生親近之意。
容娘頓覺自在許多。
徐守中的眸子微微一斂,看向街上。
容娘以為大哥不滿自己的儀態,心中忐忑,便欲告辭回房。
那青年卻也笑吟吟的看向街上。
不過一時,容娘便聽到馬蹄聲響,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楚,容娘不由得眼睛一亮,便欲站起去迎。守中瞥了一眼,容娘吶吶坐下。
須臾,幾匹高頭大馬急踏而來,在客棧前驟然停下,馬背上跳下幾人。當先一人,一身月白銀絲暗紋長袍,玄色大氅,端的是人中龍鳳,超凡脫俗。,正是小郡王趙東樓!他一眼瞥見窗邊的容娘,眼睛驟然一亮,便往這處大步而來。
徐守中與那青年起身相迎。
這群人,各各高大挺拔,形容出色。便是趙東樓的那兩個小廝,也自有一股不卑不亢的氣度。然而就著這一群人廝見之時,人群中鑽出一個小人,亂蓬蓬的發,小眼滴溜溜的轉動,待掃到容娘時,大嘴一咧,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飛一般奔來。
“阿姐!”
他那破爛的衣裳絲絲縷縷,隨著身子的飛奔而向後飄揚,那一頭張揚的亂髮,齊齊向後,便如一個貶入凡間的謫仙,——如果不看他那涕泗流漣的臉!
容娘也是又笑又哭,迎上前去。她一不小心將小小的八斤拉扯進這一場災難,累得他被困,還要捱餓捱打,又是他,在自己氣息奄奄時,照顧自己,乞討分食……。這一幕幕,一樁樁,居然是這個僅僅十一歲的八斤所做出的事情,他的達觀機智,讓自己在艱難跋涉的途中,便是苦楚也不知不覺過去。
八斤的雙手張開,眼看要抱住容娘了。身後一隻長臂伸過來,抓住他的衣襟往後一拖,將他拖離。趙東樓一手抓住八斤,眼睛卻只看著容娘,打量一番之後,問道:“可好?”
容娘福了一福,方才的激動慢慢的平息,她笑了一笑,道:“還好。”
兩人靜靜的對立,卻是無話可續。許多事情,在沉默中過去反而更好。
八斤扭了扭身子,衝容娘道:“阿姐,嬌兒姐怕是不好呢?”
容娘一驚,方想起張炳才的事,忙問趙東樓道:“那張炳才現在何處?嬌兒姐對我有大恩,她實是無辜的,又受了傷……。”
“你莫管了,自有人料理。”趙東樓眼中滑過一抹厲色。
容娘急忙道:“不行,嬌兒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