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頭,頓化人形。而後無數人做著同一件事:揚起右臂,橫伸,將小臂上那塊味道最是鮮美不過的肌肉送入身邊同伴的口中。
沒有一個人猶豫,張口咬下,自己口中同伴的手臂。同伴口中自己的手臂,鮮血流淌。
肉咬下、入口,咀嚼,吞下。
赴死之前,吃一口美味人肉,今生心願了了;赴死之前,吃一口兄弟的血肉。若真有來生你我血肉相連、還是兄弟,千秋萬載千世萬代,沒你這個兄弟我不投胎。
血肉吞下,兇惡野蠻的漢子們鬨堂大笑。笑三聲身形猛一翻滾重又化作惡狼,咆哮聲直上九霄,衝鋒的腳步落於地面,砸得大地顫抖。惡狼之海迎上自西方來的黑暗巨川,衝殺!
無盡黑暗。無邊狼海,對撞於一處。
。。。。。。
幽冥一隅,惡戰驚動乾坤;東土人間,夜色濃稠寂靜無邊,‘田’在笑。
‘田’,象形之字,一阡一陌以示縱橫田埂,居於方正之間,漢家文字萬千字字橫平豎直,但真正像‘田’這麼方正的,不多。
可如果田字中的那三橫都彎曲了、上中兩橫拱起、下一橫‘挖心’如唇兒翹角,這個原本再四方不過的字,就很像一個笑容了。
‘田’在笑。
一片墓園整整齊齊,三百四十八座墳、三百四十八座碑,每一座墓碑上的都是一模一樣的四個字‘田上之墓’,是以這片墓園裡,有三百四十八個‘田’字。每個‘田’都在笑。
因為倚著墓碑那個面容慈祥的白袍老漢在笑,仰頭、望天、開懷卻無聲的大笑。
墓園寂靜、大笑無聲,就只有他在換氣時才會有一點動靜:瀕死之人、奮力抽氣、尖銳且又嘶啞的嗓中音。
時至子夜,陽間東土漆黑的天,星月皆隱沒於厚重烏雲,墓園中唯一的一點光亮,來自大笑老者身前的螢火蟲,蟲兒靜靜懸浮著。
好半晌,白袍老人終於收斂了笑容,墓園中三百四十八個‘田’字也都重歸方正。
“亮一些。”白袍老人說道。
螢火蟲的光芒變得明亮許多,如一盞火油燈,老漢自袖中抽出了一本書,東土漢境流傳了幾百年的誌異故事《屠晚》,他已看過大半,只差最後幾頁了,就著蟲兒火光,老漢接看前文,津津有味,翻頁時他會先用手指點一點舌尖、蘸些口水。
“朔月這個名字,起得不好。”看了不久,老漢又復開口,他不抬頭,他面前也沒有人,只有一隻隨時可以‘更亮些’的螢火蟲:“朔月即為隱月,隱月就是沒有月。。。結果月尊真沒了,咳,這名字起得不好,不吉利、太不吉利。不過燕子不是我帶上來的,他本就是陽間人。。。。。。”說到此,一頁看完,舌頭被用去給手指蘸口水,老漢的聲音稍頓。
新一頁翻開了,白袍老漢又繼續說道:“除了他,你們所有人都是我帶上來的,死一個,就補一個,無所謂了。但朔月就不再補了,不吉利,死了就讓他死了吧。”
老頭子嘆了口氣,似是對那‘朔月’有幾分惋惜,但很快他又笑了,呵呵呵地、笑出聲的:“這書寫得很有趣。。。你們都還不錯,但遠遠不夠,我記得你跟我說過,即為驕陽天尊,最恨不能與離山陸角決一勝負。。。你啊,不自量力啊。。。”說著,老漢的目光暫離《屠晚》,那一瞬、黝黑色的眸子化作純透幽綠,閃爍不定,緊緊盯向面前為他照亮書本的螢火蟲:“螢火之光,你也想與日月爭輝,憑你也配說自己恨不逢時未遇陸角?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自己說,你有多可笑!”
東土、陽間,京都的皇帝、邊關的將士、東海畔的漁家少女、西陲古城擺宵夜攤子的老人。。。。。。整座漢境所有人,都於此刻驚醒,人人耳中都是九個字:
你自己說,你有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