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著南面飄蕩而去,在魏川上拖曳成一條粉色的光脈,與倒映於水面的銀河相互糾纏,曼妙不可言訴。
蓮兮目送著自己的荷燈越漂越遠。
載著她沉甸甸的願望,它卻依舊輕盈,轉瞬便匯入了群光之中,再也分辨不清。
對岸的他,也在看著那盞燈嗎?
封鬱身量挺拔,又穿得粹白醒目,本該容易分辨。可當她放眼望向西岸,方才他們倚立的柳樹邊,卻全是陌生的臉孔。那說過要等她的人,竟又不知所蹤。
蓮兮心中一驚,慌忙向橋上奔去。剛走到正中央,便看見一襲粹白的身影,正立在橋頭的石階上。
河畔燈火輝煌,將封鬱的眉眼映得生動。他的身形站在橋上極是顯眼,片刻之間便叫兩岸的南虞百姓辨認出來。一時橋上橋下沸騰起來,有人歡呼,有人跪拜,他卻目不斜視,只拿眼望著她。
隔著十餘步遠,他的嗓音淹沒於喧鬧中,她卻只憑嘴型便知道,他念著的是她的名字。
——孃親孃親,什麼牛郎織女鵲橋相會的,分明就是唬人嘛,那些凡人為何要胡編亂造?
——那是凡人對情愛的願景,兮兒還小,等你長大了,傾盡一心去愛一個人,就能自然而然領悟了呀。
不錯,那人望著她的笑容太過美好,不知從何時起填滿了她的胸懷。
明知腳下就是無底的深淵,明知他與她只是一日的夫妻,明知這一夜的幻夢即將終場,卻無法抑制她的渴望。
她渴望與他還有明天,她渴望有一日能對自家的孩兒說起那張畫的來由,她渴望與他相守,一生一世。哪怕這一切,只發生在虛幻飄渺的傳說裡。
這夜,牛郎織女相會於橋頭。那麼下一次,要何時重逢?
蓮兮正舉步向封鬱走去,忽然一陣狂風逆著魏川的水流席捲而來。她淚眼迷離,對左耳呼嘯的風聲渾然未覺。待察覺時,那挾風而來的紫衣男人已掠到了她的跟前。
彷彿紫電過境,猝不及防。漣丞飛身而過,只在她肩頭猛地一攬,便將她一同裹入風中。
蓮兮雙眼一閉,竟沒有反抗,任由漣丞帶著她疾馳而去。
意料之外的結局,或許反而是好的。
睜眼時高空一瞥,已是最後的鵲橋。
第一零二節 濃情蜜意 會有盡時(1)
初七上弦月,夏夜朗朗。
漣丞懷抱著蓮兮向北面疾行,深紫的衣袍一掠而過,只在夜空中留下一道紫電殘影。
兩人早已遠離南虞城的地界,他卻彷彿被人追趕著,腳下片刻不停。狂躁的心跳,如錘如雷砸落在耳邊,讓蓮兮從混沌中清醒過來。即便是不通醫理的她,這時也覺出不對勁來。
她猛地一揪漣丞的衣襟,要他將自己放下,他卻不聞不問只顧悶頭狂奔。蓮兮眉頭緊擰,在他耳邊著急喊道:“我要你快點停下!不要命了麼?”
漣丞回頭張望一眼,見無人追來,這才掐斷疾行術法。乍一住腳,竟連滾帶翻從高空墜落。他虛弱無力,卻唯獨一雙手臂像是金鉤鐵爪,將蓮兮緊縛在懷。她難以脫身,轉瞬便與他一道,自千丈高空摔下,落入一座亂墳荒山。
落地時好在有應龍神元護體,兩人只摔得個皮外傷。她本以為將漣丞護得周全,不想他的肩背剛一觸地,竟猛地嘔出一口血來,飛濺在蓮兮的額角,滾燙如岩漿一般。
蓮兮掙扎著從漣丞的懷裡爬起身,額角的血滴答淌落。林間月色森森,黏稠發黑的血跡觸目驚心,讓她啞然失語。她慌忙探了探漣丞的脈門,卻更是困惑。他的血脈鼓脹沸騰,血液流淌其中彷彿脫韁野馬,不受控制。可相反,體內的神元卻低微之極,幾乎難以分辨。
蓮兮在一邊琢磨著,卻忽然被漣丞鉗住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