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前,封鬱在青陽黑湖佈下的千金封界被人強行打破,湖底囚禁著的人就此行跡不明。他在身受重重天雷之後,身體虛弱已極,原本就迫盡臨界。那一時又遭到千金封界的法術反噬,更是將五臟六腑都硬生生胡攪了幾遍。他在蛇山昏沉沉地宿居了許多日子,時而昏厥,時而嘔血,終日水米不進,眼看著他的身形一天天瘦下去,叫蓮兮急得同熱鍋螞蚱一般。普天之下凡有些名堂的仙芝靈草都被她一併東搜西颳了來,但那些粗拙的湯湯水水總也不見得有什麼實效,他依舊面色虛浮,她也依舊只得在一邊手足無措著。
他究竟為何將人囚在黑湖湖底,是誰將他的封界打破,被囚之人又脫逃何處?每每被她問及事態病況,封鬱總是寥寥幾句,草草敷衍而過,叫她始終弄不清來龍去脈。好在封鬱說自個兒“無礙,死不了”這句話,倒還作數。在蛇山渾渾噩噩了月餘,他靠著殘存的一絲神冥修身養氣,倒也一分一分,逐漸好轉起來。
時至今日,封鬱的言語行走,皆是形同往日。蛇山桂海中,心急如焚的幾十日,好似只是夢魘飄渺一場。若非這時她近處看著封鬱蒼白如雪的面龐,幾乎要忘記,他已神元全失,再不是從前的封鬱。
兩百九十七道天雷,封鬱憑著兩萬餘載的修行,也不過勉強承應。換作是修為稍淺的旁人,早已一命嗚呼。如今,他周身仙氣渙散,使不得術訣,窺算不得卦數,便連嘴邊笑意也不復輕狂,幾同凡人一般。每每念及此處,便讓蓮兮心中揪痛不已。
“我問你,”蓮兮一手支在雪地中,一手拽著封鬱的袖子,不讓他站起身:“你可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今日自然是我父尊的壽辰,”封鬱搔了搔眉梢,又說道:“不過,也是蓮公主的生辰。”
“你竟知道?”蓮兮癟癟嘴說:“我以為這世上除了兄長和銀笏,大概沒人惦記著我的生辰,便連父君母上也時常忙得將我拋在腦後。”
“今日是蓮兮四千三百二十二歲的壽辰,我最清楚不過,”封鬱狡黠地一笑,說:“我還知道,你從前過壽時,總是喜歡偷偷摸摸躲在東海的珊瑚林中,跪著向海上繁星許過不少心願,我說的對不對?”
“你怎麼會……”蓮兮一時羞怔得臉紅脖子粗,高盛怒喝道:“……你個偽君子!居然背地裡偷聽女子訴衷許願!快說!聽得是哪一年的……”
“每一年。”封鬱眯起眼,好似是有意消遣蓮兮一般,一字一頓說道:“每?一?年。”
第五六節 夜雪陽春 無關風月(2)
“我離開九重天庭時,蓮兮大概還是四百歲不到的小女孩吧……自那時起,每逢你的壽辰我都深入東海,與你不過咫尺之遙。公主果然不曾察覺到嗎?”封鬱無奈道:“看著小女娃娃有一日終於亭亭玉立,才覺得自己真是年紀大了。”
面前的人,果然是封鬱麼?
他的臉上,竟也會有這樣孩童般爛漫的笑容嗎?
蓮兮出神地望著封鬱,一時忘了言語,只聽他說:“可惜蓮公主戀兄成癖,心心念念都繞著龍漣丞走,便連每年許的願望也大同小異,我聽著也無聊得很。”
“每一年……都來看我嗎?”蓮兮遲疑道:“可……為何總要躲著我?”
冰天雪地中,甜蜜與酸澀在她的心底互相牽扯,讓她溫暖,更讓她忐忑。
他早知道,她是他的卦中真命,所以才時常來看望她嗎?
那些時光裡,他的心中分明懷揣著另一個女子,又是以怎樣的心情,凝視著她呢?
秋初月夜之後,封鬱再沒有提及婚嫁之事。但那一夜,在桂海飄香中,他夢囈般恍恍然,等待著她回答時的神情,卻歷久彌新,殘存在她的腦海裡。
“嫁予我,可好?”
她將那未能說出口的回答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