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河入海漁獵為生,常遇蛇類,是以往往在水邊興建廟宇,以種種蛇類作為神靈主祭,此般廟宇在閩地不在少數。
如‘虺神’、‘蛇王菩薩’皆是‘蛇崇拜’的一種表現。
也是一種遠古巫鬼信仰。
‘五通神’在歷朝歷代皆屬於淫祠邪祀,蓋因此神往往以‘人牲血食’為祭,所謂‘人牲血食’,便是以活人作祭,此神在江南地域多以矮小老頭或童子的形象出現,
到了閩地,反而變成了生有五顆頭顱的巨蛇。
對於此種民俗神靈形象的流變,蘇午並不太在意。
讓他在意的,就是那五通神血盆巨口內浮現出的五道道門雲芨符籙。
是以會向老廟祝髮問。
就神像上反映的景象來看,‘五通神’極可能與閩地道門聯絡了起來。
但道門為何要與這般邪祀神靈沾染?
這豈不是在給自己招禍?
就此,蘇午唯一能想到的,即是閩地閭山道門幾座有數的大道壇,已經漸漸為土教、巫門蠶食,從而與土教、巫門融為一體,對邪祀神靈也就不再保持太過嚴肅的拒絕態度,半推半就地將之收在自家道壇上,成為壇上供奉神靈。
“五通神是我們周圍幾個村子,從幾百裡外的天威道壇上請下來的神靈啊。
我們不知道甚麼是道門神靈,只知道它是天威道壇上供奉的正神!
天威道壇,你不識得啊?
裡面的紅頭師公,厲害得很吶!
他們能與神聯絡,一道符咒就能把神請來問話,我們這邊要是發生了甚麼太古怪的事,就會請紅頭師公幫忙化解。
前些日子,
白溪村剛修好的村口大路邊,經常有青年人被那邊山上落下來的石頭砸死,就請了天威道壇的紅頭師公過來,他們來過之後,就請了神,讓白溪村的人在那裡就地開山取石,修了一座牌樓,貼上神符。
嘿——一直到現在,再沒有人從那經過被山上落石砸死砸傷了!”老廟祝擦了擦嘴上的油漬,同蘇午侃侃而談。
他平日裡應該很少遇到能與他交流溝通的人,一碰到有人與他問話,立刻開啟了話匣子,把前前後後不論相不相關的事情都竹筒倒豆子般倒了出來。
赤龍真人擦拭著明晃晃的寶劍,劍光映在了五通神像上。
大鬍子老道在此時對蘇午說道:“天威道壇早已不是尊旌陽天師為壇上法主、立三位夫人為壇神的道門法教了,與淫祠邪祀同流合汙,同巫門土教內外勾連,呵——”
他抬眼看向老廟祝。
老廟祝被他看似平澹的幾句話裡蘊含的煞氣鎮住了,一時間沒有言語。
倒是赤龍真人神色變得隨和起來,先向老廟祝問道:“紅頭師公作法之時,可曾以活人作祭?”
“活人作祭?
都是該死的人!”老廟祝擺了擺手,“那些有了丈夫卻還和別的男人勾搭成奸的、不孝順父母的,換做以往也是被浸豬籠、被剜心殺死的貨色,現在叫他們做神靈的祭品,還便宜他們了!”
“看來是有以活人作祭的儀軌了。”赤龍真人點了點頭。
大袖下的手掌攥著寶劍柄,攥得咯咯作響。
蘇午未再與老廟祝交談。
氣氛一時沉默下來。
老廟祝顫顫巍巍地起身,端著還剩了半碗飯菜的大海碗,從腰間拿出一把鑰匙,開了廟殿側旁一個小裡間的門,他向門外眾人說道:“我平時就住在這個小裡間,夜了,吃了飯就早點歇息吧。
你們晚上要有什麼事,記得叫我啊!”
“老伯費心了。”蘇午點了點頭,見老廟祝轉身要進裡間去,他忽又問了句,“五通神廟平日裡香火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