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哭靈山世界之中,淚海翻騰無聲無息,此間一切都是寂靜的。
而在這時候,李虎的大哭聲就變得分外突兀,以至於他的三個問題,都被諸多真空教徒、蓮鄉叛眾聽到了耳朵裡。
徒眾看著那道擋住淚海傾翻,比山還要穩固的身影,見其背對著一眾敵手,耐心地聽過了師弟提出的三個問題,一時都更加沉默,不知該作何反應。
此般行為,在這個時候,總是有些可笑的。
但沒人能笑得出來——別人隨隨便便就能擋住淚海傾覆,幾道雷霆就打落了紅哀會一尊哀神,貫穿了大哭靈山世界,撕下了教首一條胳膊……誰遇著此人的時候能笑得出來?
白常青躲在淚山投影后,聽著‘虎獄使’滿腹委屈地哭泣著,向其所謂‘師兄’告狀,內心更生出難以言喻的荒謬感。
他偷偷從淚山投影后探出頭來,看到那道隻身擋住淚海傾覆的身影,攔在真空四使身前,心裡生出的荒謬感,倏地消失無蹤,緊跟著,一個念頭便在他腦海中浮現,再也揮之不去。
我怎麼沒有這樣的兄長、師兄?
白常青腦海裡正轉動著念頭,背後忽生出陣陣寒意。他慌忙扭頭看去,就見一個穿一身交領道袍的花白髮老者正站在自己身後。
那老者面孔上沒有眼睛,本屬於眼眶的部位,此時被一層薄薄的皮膜覆蓋著。
看到老者的一瞬間,白常青就直接躬身拜了下去:“拜見教首!”
先前的白髮少年人乃是‘真空教首’,今下這個花白髮沒有眼睛的老者,同樣亦是‘真空教首’,真空教首有許多個,白常青最為熟悉、最常見到的就是眼前這位——只是這位的眼睛怎麼不在臉上?
它去了何處?
花白髮老者靜靜站立在白常青身後,對於白常青的拜見無動於衷。
白常青亦不敢起身,便只能躬身低頭站著,聽到重重淚山之後響起的言語聲——
重重淚山之後。
一條手臂齊肩而斷的白髮少年真空教首從淚海之中顯出身形,‘他’目視著站在真空四使之前的蘇午,面上終於有了些許生動表情,不再似從前一般冷漠,帶上了些許笑意:“閣下手段不俗,你我爭鬥,斷然不會輕易分出結果。
若是你我兩敗俱傷,反倒會令白蓮教其他派支盡收漁翁之利。
你自靈山之外而來,應能看到外面已經諸多白蓮派支在此方匯聚。
不妨你我就此休戰,我放你與你那四位同門離去,我們之間恩怨,就此一筆勾銷如何?”
白常青聽到那白髮教首所言,低垂的頭顱上,目光微微轉動。
他實力遠遠不及真空教首,不然作為真空家鄉會首領,也不至於在面對教首之時,如此卑躬屈膝,但當下形勢,他還是看明白了些許——
教首開始說話,開始講道理了!
其既開始講道理,正說明當下情況,由不得其‘不講道理’!
到了此時,白常青亦希望雙方爭鬥就此結束——他是為撈取功勞而來的,不是為送命而來的!
他屏息凝神,豎著耳朵,聽到那真空四使的師兄平淡的言語聲。
蘇午看了看自己手中那道血淋淋的手臂,抬眼看向一身雪白渾然不似活人的白髮少年人,口中道:“你覺得,你我之間恩怨,一筆勾銷得了嗎?”
“只要願意溝通,總能化干戈為玉帛。”白髮教首面上笑意更濃。
“你當下之人身,並非你之本尊身。
依照我的師妹們所言,你已將自身與無生老母詭性相合,成就‘真空道化身’——此或許才是你的本尊身。當下這具示現於我眼前的,不過是你在人間行走的眾多人身之一罷了。”蘇午徐徐出聲,轉而說起了其他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