籲地回到小店,阿澤靠在門上掏鑰匙,明心蹲在地上喘氣,“我說……廚房裡還有酒嗎?”
“那是留著佐菜用的……”阿澤咕噥著開了門,眼睛在不經意見,看見一個人影。
秋天的夜晚,月兒倘未升起,街角的路燈散發著濛濛的昏黃的光亮,有一個人,拖著箱子,站在路邊。
他呆了一下。
這個人影太熟悉了,即使在黑暗中,他也認得出來。
“娉婷……”
這個名字從他嘴裡溜了出來,順著秋風,爬進明心的耳朵。
“婷婷?!”她站了起來,一顆腦袋四處亂晃,也發現那個模糊的人影,她有點懷疑地捅了捅阿澤的腰,“喂,你確定嗎?”“是我。”那個人影應了一句,拖著箱子,有點艱難地走了過來。一張臉在路燈下悄悄顯露五官,帶著一絲傷感,一絲愧意,一絲惶惑。
“婷婷!”明心跳過去一把抱住她,興奮極了,“真的是你啊?喂喂喂,阿澤你快看,真的是婷婷啊,她來找我們了,哦不,她來找你啦!”她把娉婷拉到阿澤面前,忽然又想起,“咦,你不是要去分公司嗎?不是吧?這麼巧,分公司就在這裡?”她自己把自己弄得一驚一乍。
“我在半路下了車。”娉婷微微低著頭說話,眼神始終不敢停在兩個人眼上。
“哦……”明心顯出明白狀,“你打算先跟我們玩一天再去呀?”
“不……”娉婷的聲音小小的,低低的,但很清晰,“我不打算去了。”
阿澤的目光,一直停在街邊那盞路燈上,整個人也似乎被施了定身術,不曾動過分毫,直到聽了這句話,他的身體晃了一晃,兩眼如火如炬,迅速照到娉婷臉上來。
明心花了數秒鐘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驚喜的表情馬上出現在她臉上,她開心地把阿澤推到娉婷身旁,“這小子不知道燒了多少高香,觀世音終於顯靈了呢!”
阿澤看了娉婷一眼,那一眼充滿了慌亂和驚喜,嘴裡卻淡淡地說:“外面風大,進去再吧說。”他順手接過了娉婷的箱子。
這箱子一接,娉婷的心才算放下了,手隨著箱子,輕輕挽住了阿澤的手臂。
“吃過晚飯了嗎?”明心很熱心地問。
“還沒有。”在那趟火車上,每到一個站臺,車上的廣播就要報一遍即將經過的城市。這個小城的名字也在其中。每聽一遍,她的心就要揪一下。車子緩緩靠站時,她再也坐不住了,拎了箱子就下了車,“下車就到阿澤家裡,伯父說他在這邊開了家麵包店,我就來了。”
“呵呵,好啊好啊,我來給你準備吃的。”唔,又來了一個試驗品啦。
“我來。”阿澤已經挽起袖子下廚房了,隨便還丟下一句,“你做的東西,別再拿來荼毒生靈了。”
“耶?婷婷來了你就長威風了!這麼些天還不是我侍候你吃侍候你穿,還給你打工——你整個一箇舊社會剝削勞動人民的地主惡霸!”明心聲聲控訴,完全不記得是自己強逼別人吃她做出來的東西,嘰嘰歪歪地進了廚房,忽然又“撲哧”一笑,“喂,臉上笑開了花吧?為什麼要躲到廚房裡來?不好意思見人嗎?”
“誰說的?”阿澤一面反問,臉上的神經卻不聽話,嘴角一個勁地往上勾,明心白了一眼這個心口不一的傢伙,回過頭去看那一臉溫馨幸福模樣的娉婷。
燈光下,娉婷特別漂亮。臉上那種安寧和緩的神色令她看起來特別溫柔,那是一種放下重負的輕鬆,以及確定前路將通向何方的清明。小小的客廳,因為她這溫柔的笑容而變得溫暖。明心站在廚房門邊,看著一個因為愛而如此溫柔美麗的女人,一個為愛的人悉心下廚的男人,人世間的幸福宛如汪洋,那渾厚的波浪一浪浪地漫過自己的身體,充滿了這個房間。